正文 第十五章

隔周的星期三,警方特約肖像畫家所繪製的西班牙婦人及少女肖像的影印本已經分送到全曼哈頓各個分局,還有各家報紙及電視台。《每日新聞》在第四頁醒目的位置刊出畫像,還以兩欄的大標題說明:「麥蘭案新線索」。第二及第七頻道的晚間新聞也播出畫像,以及供民眾指認的報案電話。

此外,傑森·T·傑森已免除其他勤務,全力偵辦麥蘭案。他對自己的新職務顯得興緻高昂,依照小隊長布恩的說法,傑森每天都花大約十八個小時前往麥蘭生前經常出入的場所,或是走遍下東區的大街小巷,拿著警方繪製的肖像圖縮小版,找流動攤販、酒保、美髮師、店家、小販、皮條客、娼妓、遊民等等任何可能見過這兩個或其中一個女人者詢問。

布恩在這個星期再度做了一次測量時間的試驗,結果令他和狄雷尼組長相當滿意,目標是泰德·麥蘭由柯柏聯校前往莫特街畫室做掉他的父親,再趕回柯柏聯校上兩點鐘的那堂課,時間綽綽有餘。

布恩也查出了多拉與埃米莉·麥蘭南亞克住處的管家馬莎的姓氏。她姓碧絲莉。小隊長查出這個姓氏的方式是直接打電話到麥蘭的老家。第一次他打過去時是埃米莉·麥蘭接的,布恩立刻掛上電話。第二次接電話的是粗啞的聲音,說道:「麥蘭公館。」

布恩說:「我要找馬莎·鍾斯。你是馬莎嗎?」

「我是馬莎,」那個管家說:「不過我的姓不是鍾斯,我是碧絲莉。」

「抱歉打擾了,」布恩說,掛上電話。然後他由南亞克的電話簿中查出馬莎·碧絲莉的住址。

到了星期四,索森副局長打電話給狄雷尼,告訴他多拉·麥蘭在南亞克開戶的銀行已同意配合,狄雷尼可以去查閱她的賬戶了。不過不得對外張揚,而且狄雷尼只能與一位助理副總裁交涉,他會在狄雷尼查閱時在場,確定狄雷尼沒有更動或取走任何紀錄。狄雷尼欣然同意。

所以,整體看來,那是繁忙而成果豐碩的一個星期——打了許多電話,開了許多場會議,撰寫許多報告及擬定新的時程表——狄雷尼組長與布恩小隊長於星期五上午驅車前往南亞克時,百般無奈的同意,他們在追查麥蘭的兇手身分這方面至今仍一籌莫展。他們雖然都不承認對此感到灰心,但一路上的話題也都不怎麼樂觀。

「然而,」狄雷尼說:「很難說何時會有突破,或線索突然從何處冒出來。我以前在一八分局時曾有一個同事,他偵辦一件妙齡女子在她的住處遭人姦殺的兇殺案。毫無任何線索。他們摸索了幾個星期、幾個月,然後這個檔案就束之高閣。你也知道那是什麼情況:新案件接二連三發生,根本沒有餘暇處理舊的案子。在一年多之後,紐約市警局收到一位女子由俄亥俄州、密執安州或印第安納州——某個類似這種地方——寄來的信。她參加和平工作團,前往非洲服務,因為感染了某種熱病而打道回府。這個和平工作團的女孩將她的郵件都轉寄到非洲——對吧?她是那個在紐約遭到姦殺的女孩的閨中好友。當她在非洲時,那個女孩寄了一封信到非洲給她,整封信都是在談她新認識的一個男人所鬧的笑話,他蓄著紅色的鬍子,他叫戴維,他人很好,諸如此類的,她說她必須趕緊寫完那封信,因為那位戴維要去她那裡與她共進晚餐。那位和平工作團的女人將這封信保留下來,並轉交給紐約市警方,信上的郵戳日期就是那個女孩遇害當天。和平工作團的那個女人在回國後才知道她的好友已經遇害。於是警方回頭查舊檔案,找到一個已婚男子,名叫戴維——他也蓄著紅色的鬍子——他是那個遇害女子的公司同事。他們終於突破他的心防,讓他俯首認罪。不過由此也可看出,突破的關鍵可能會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出現。」

「我們應該也可以那麼幸運,」布恩懊惱的說。

「我們會福星高照的,」狄雷尼信心十足的說。「別忘了,我們是替天行道。」

布恩小隊長不知道他是否在開玩笑,改天他得打聽一下組長的幽默感。

他們一路上聊起麥蘭的不治之症。小隊長覺得百思不解。

「每個人都說他像匹種馬,看到的都想搞,」布恩說。「如今我們卻查出他已經身罹絕症,而且他自己早已知道。組長,你想他會不會是因此而過那种放浪形骸的生活?設法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縱情聲色,享受人生?」

「不,」狄雷尼說:「我不以為然。他很早以前就有種馬這個封號了。可記得杰特曼提過他二十年前在格林威治村的往事?他當時比如今更放蕩不羈。不,我不認為是赫羅茲醫師向他宣判死刑而導致他縱慾無度。不過我敢打賭他一定做了某種安排。小隊長,聽到這種消息,不可能對生活模式毫無影響。」

「可是杰特曼卻說沒有影響,」布恩提醒他。「他說麥蘭沒有任何改變。」

「杰特曼,」狄雷尼若有所思的說。「我喜歡那個小個子,真的。不過他有點特殊……」狄雷尼將一隻手舉到太陽穴旁幾吋,手指張開,手掌成爪狀,比出扭轉的手勢。「腦筋有點怪怪的。太狂熱了。」

「陽台上的年輕人?」

「不是。呃……或許是其中之一。不過他的住處,他擁有的那些漂亮的東西。那些『物品』!他熱愛那些收藏。你應該看看他撫觸那些東西時的模樣,只差沒去親吻那些桌子。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對物品那麼狂熱的。我承認,那些收藏品確實令人愛不釋手。然而,它們畢竟只是物品。等他和我一樣年紀一大把了,就會體認到人的前半輩子都花在收藏東西,而後半輩子則花在丟掉那些收藏品。我想如果我弄破了他的水晶鬱金香酒杯,他會當場痛哭失聲。」

「我對物品一向沒什麼興趣,」小隊長說。

「沒有嗎?」狄雷尼說。「你的住處擺飾得那麼豪華,我真是看不出來。」

布恩咯咯笑著,當下決定到他住處附近的精品店買些象樣的玻璃杯。

小隊長在銀行門前讓狄雷尼下車。狄雷尼要他自己去找馬莎·碧絲莉聊聊。等他聊完後,可以到銀行接狄雷尼,如果他已經離開銀行了,就到對街的酒館去找他。那家酒館的窗戶以斗大的字體寫著:『是的,我們有裸麥啤酒!』

銀行的助理副總裁竟然是個年輕小夥子,神情沉著穩重,蓄著金黃色略顯稀疏的鬍髭。他領著狄雷尼進入金庫內一間隱密的小房間。桌上擺著一迭計算機列印的報表,兩小卷的縮影微卷置於貼著標籤的盒子里,還有一部縮影微卷的閱讀機。

「知道怎麼操作這東西嗎?」他問狄雷尼。

「當然,」狄雷尼說。「開。關。向前。向後。我會操作。」

「好,」銀行家說。「呃……嗯……」

然後他熱切的問了幾個與警方工作有關的問題。(「想必是多采多姿的生活。告訴我,你是否……?」)不過等他發現紐約市警察的回答不是悶哼一聲,就是根本悶不吭聲時,他終於放棄,也不理會原本談妥的約定,說道:「看完後告訴外頭那個人。」然後掉頭就走,留下一絲淡淡的香水味。

狄雷尼組長將門關上並上鎖。他戴上閱讀用的眼鏡,脫掉西裝上衣,坐在一張鋪著薄椅墊的鋼椅內。他取出紙筆,先由那迭計算機列印的報表看起,花了不到十五分鐘就知道紙和筆根本派不上用場。徒勞無功。

那些報表是多拉·麥蘭的賬戶在過去六個月來的存、提款紀錄,縮影微卷的內容也是一樣,時間則長達七年。待狄雷尼組長了解到無法找到任何驚人的發現後,便開始走馬看花的瀏覽,不斷按著那部縮影微卷閱讀機的「向前」鍵。他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全部看完。

多拉·麥蘭的存款一開始有六千餘元,然後隨著小額的提款(通常是五十或一百元),漸漸減少至目前不到四千元。由提款看不出任何定期提領的模式。在紀錄所列出的期間內,除了利息外沒有任何存款。

支票入賬的紀錄則有固定模式,不過狄雷尼看不出所以然來。例如每年有四次入賬,金額全都是一一七點五美元,那或許是股票的紅利。還有固定的半年入賬,金額是三七五美元,或許是市府公債的利息。

此外,每星期開出一張一二五美元的支票,狄雷尼猜那應當是馬莎·碧絲莉的薪水。還有一些零星的小錢是支付電費、電話費,還有,他認為,是生活費。

還有每年開出一張超過兩千美元的支票,狄雷尼認為那應當是土地稅。他找不到任何支出款項的金額大到足以雇兇殺人,所以他認為麥蘭的家人應該沒有涉案。

他查閱完畢後,又坐了片刻,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望著筆記本上空白的一頁。當然,他原本期望能找到大筆的存款或提款。例如,若有一筆大額提款,或許就可顯示是付給殺手的費用。若是定期的開出巨額支票,有時則表示是付錢給恐嚇勒索者。不過狄雷尼想找的是大額的存款紀錄。如此便可合理假設維多·麥蘭這個名利雙收的畫家暗中資助他的母親及妹妹大筆生活費,他與她們關係融洽。不過顯然多拉與埃米莉·麥蘭說的是實話,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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