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狄雷尼組長在星期六上午坐在書房內讀著《紐約時報》,耐心的等候著,打算在九點時打電話到伊伐·索森副局長家中。不過他自己的電話在八點四十五分就響了。

「我是艾德華·X·狄雷尼。」

「艾德華,我是伊伐。我剛聽說府上出狀況了。我的天,就在警察局隔壁!你們沒事吧?蒙妮卡?孩子們?」

「大家都很平安,伊伐,謝謝。沒有人受到傷害。」

「那就謝天謝地。他們偷走了什麼東西?」

狄雷尼告訴他,隨後是一陣沉默。然後……。

「你有何看法,艾德華?」

「可能只是看中了麥蘭最後遺作的價值。不過我對此表示懷疑,他們也拿走了達克的畫。我想應當就是兇手,或是兇手僱用的人。布恩向你報告過了嗎,伊伐?」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是的,他報告過了,艾德華。我不想麻煩——」

「沒關係。至少我不必說得太詳細。竊案是杰特曼畫廊正在舉行麥蘭遺作展的酒會時發生的。他們全都在場——每個與此案有關的關係人。不過當時場面很混亂,伊伐。他們當中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溜出去,叫部計程車到這裡來,竊走那幾幅畫,然後在半小時內回到酒會中。或者是僱人來偷。」

「風險很大,艾德華。就在警察局隔壁?」

「當然,風險很大。因此想必很重要。我想我們所期待的事是真的:那個西班牙裔女人和那個少女在那個星期五看到了兇手。如果不是在畫室附近,就是在畫室內,或許是在樓梯上。兇手看到了那些素描,才想起了那兩個女人,也認為她們或許可以指認他。所以他將那些素描偷走,認為這樣一來我們就沒有機會找到目擊證人了。但他萬萬沒料到我已經先拷貝,他也沒料到傑森瞥官在星期一曾見過那兩個女人。」

「誰知道有那幾幅素描?」索森問。

「他們全都知道,」狄雷尼說。「多拉跟埃米莉·麥蘭除外,但是她們也可能已聽其他人談起了。」

「提起多拉及埃米莉·麥蘭……」索森說。「我有消息要提供給你,『可能』很重要,也可能毫無用處。邦斯·蕭賓的助理來電,說多拉人在醫院裡。埃米莉今天上午發現她躺在一個斷崖下,就在她們那棟房子的後方。」

「我知道那個地方。通往河道的一個陡坡。」

「跌倒或被推下去的,提供消息的那個人不知道。反正,那位女士手摔斷了,膝蓋韌帶撕裂傷,遍體鱗傷。」

「我在杰特曼的酒會中見到她時,她喝得醉醺醺的。」

「艾德華,那場派對想必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了。」

「沒錯。」

「那麼她是失足跌倒的?」

「不見得,」狄雷尼說,想起了布恩回報他曾看到杰特曼與多拉及埃米莉·麥蘭交談的情景。「也許有人輕輕推了她一把。」

索森嘆了一口氣。「我會要求南亞克警方調查一下。我們隨後要如何繼續偵辦?」

「我正想打電話告訴你,」狄雷尼說。「以下是我們需要的支持……」

他滔滔不絕說了將近五分鐘,詳細解釋他為何提出這些申請。他說完後,索森一口答應。

傑森·T·傑森將暫時卸下巡街勤務,調派來參與偵辦麥蘭案。他的第一項任務就是與警方的特約藝術家合作,畫出他所見到的那個西班牙裔婦人與少女的肖像。這些畫的影印本將會分發到曼哈頓的各分局,註明要求「留置偵訊」。

「報社及電視台呢?」索森問。「那會有幫助的,艾德華;也向邦斯·蕭賓證明,我們正積極偵辦而且已有進展。」

狄雷尼想了一下。

「好吧,」他最後說道。「這樣做的風險是兇手會比我們早一步找到那兩個女人,殺人滅口。不過我願意冒這個風險,那可以讓兇手方寸大亂,或許在慌亂中會做出什麼蠢事。依我看,他到目前為止還沒犯下任何錯誤。我們就讓他或她有機會忙中有錯。南亞克的銀行情況如何?」

「我正在想辦法,艾德華,真的。不過得花點時間,這你也很清楚。我希望星期一能有消息。」

「那就行了。如果他們不肯配合,我們就得申請法院的強制令,那會令邦斯·蕭賓大動肝火。」

「有那麼重要嗎?」

「是的,」狄雷尼組長堅持的說。「有那麼重要。」

「好吧,鐵卵蛋,」索森嘆了口氣。「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為了你而被叮得滿頭包了。」

「沒讓你被叮到腦袋開花吧?」

「沒有,」索森笑道。「還沒有。布恩情況如何?」

「不錯。」

「沒再酗酒?」

狄雷尼遲疑了一下才說:「就我所知,沒有。」

索森一掛上電話,狄雷尼就立刻打給布恩,告訴他情況。

「傑森二號由你負責,」他告訴小隊長,「星期一上午立刻帶他去找警方的肖像畫家,將我交給你的那些拷貝也帶著。如果那個肖像畫家畫得不像,就拿拷貝去找達克,叫他再畫另一個女人的肖像。」

「他應當會樂於合作,」布恩說。

「我看應該會,」狄雷尼就事論事的說。「即使他就是偷走麥蘭原作的人。他不知道我們手上有拷貝,如果你去找他,留意他在看到那些拷貝時的表情。他的反應想必會很有意思。」

「好的,」布恩說。「還有別的事嗎?」

「最好確定傑森二號知道應該如何行動。星期一上午我會將麥蘭常出入的場所列成清單,你要前往市中心時可以順便過來拿。我想目前就這些了。」

「組長,傑森二號應該穿制服或便服?」

「由你決定,」狄雷尼說。「也由他自己判斷。看看哪種方式能得到最好的結果。還有,動動腦筋看看我們要如何查出馬莎的住址,就是麥蘭老家的那個管家。如果一切順利,我們下個星期五就可前往。」

一切處理妥當後,狄雷尼小心翼翼的將《紐約時報》上刊登維多·麥蘭紀念展酒會的報導剪下來。標題寫道:「酒會追思遇害藝術家」,報上註銷一幀杰特曼的小幅照片,以及一禎貝拉·莎拉珍的大幅照片,照片中她就站在麥蘭的一幅油畫旁邊。她硬梆梆、銀白色的苗條軀體與畫中的豐滿裸女形成強烈對比。圖說上頭提到「貝拉·莎拉珍,知名的藝術贊助人……」狄雷尼悶哼了一聲。

瑪莉與希薇雅即將在星期一去參加夏令營,蒙妮卡和兩個孩子趁著出發前到布魯明黛公司採購必備用品。窗戶敞開著,一絲和風輕輕拂過。這是六月初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也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好時節:無垠無涯的蒼穹、淡淡的雲朵、灰濛濛的太陽,空氣中飄散著翠綠與渴望的氣息。

狄雷尼細細品味這靜靜獨處的悠閑,思忖著現在喝杯冰啤酒是否太早了,想想覺得是早了點,因此將麥蘭案的官方文件檔案夾拿到書桌,坐下來準備將麥蘭到過的酒吧、餐廳、夜總會,以及其他的公共場所列成清單。如此傑森·T·傑森便可……。

不過,就像他在偵辦其他案件時一樣,他發現自己再度埋首研讀那些檔案數據。他倒不是期待能發現先前沒注意到的,而是這些文件總會令他痴迷。狄雷尼組長想著,簡明扼要的警方文件有如洋葸,一層層的剝開,越剝越小,直到最後只剩一個小小的白色核心,可以用拇指與食指捏住。而那又是什麼?真相?別抱持這種希望。千萬別懷有這個冀盼。

他的眼光第三度落在法醫的驗屍報告。在「附註」這一欄內——會令人忽略的一個標題——他讀到其中提到肝臟腫大;手臂曾受傷,正常痊癒;肺部曾有舊疾,正常痊癒;或許麥蘭年輕時曾心律不整,正常痊癒。接著法醫像是若無其事的補上一筆:「可能有多重性肌肉組織炎。」

狄雷尼眨眨眼,讀完這一段再將文件收妥。

他自從接手偵辦麥蘭案迄今,已經寫了六本隨身筆記本(他猜布恩小隊長也差不多)。他做事一向有條有理,在每一本筆記本的扉頁都編列一頁的綱要,如此他想要查數據時就可以一目了然。因此他沒有花多少時間就找出他第二次偵訊埃瑪·麥蘭時的筆記本,也查出了麥蘭家的家庭醫師姓名。

狄雷尼寫下:艾倫·赫羅茲醫師,隨後又再加了個「巷尾」,意指那個醫師的辦公室位於東五十八街麥蘭家的那個街區。

他拿出一具放大鏡,在曼哈頓區的電話號碼簿中查出艾倫·赫羅茲醫師的電話號碼。他撥電話過去,當天是星期六,接線生請他留話,狄雷尼毫不猶豫就告訴她要掛急診,是攸關生死的警方刑案,請赫羅茲醫師立刻回電。

他才剛坐穩,將當天第一支雪茄的包裝紙拆掉,電話鈴聲已經漫天嘎響。他覺得連電話鈴聲似乎都充滿了怒氣,不過那或許是事後的印象——在他聽到赫羅茲醫師的聲音之後。

「搞什麼東西?」醫師聽到狄雷尼報上姓名後質問。「什麼狗屁急診?什麼攸關生死的急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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