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第六時禱告

塞維里努斯遇害,已被找到的那本書再度失落

我們快步穿過庭院,心裡十分焦慮。弓箭手隊長引導大家朝療養所走去。我們到達那裡時,在厚沉沉的灰暗中已有騷動的人影,僧侶和僕人急匆匆地走動,弓箭手站在門外,阻止不相干的人入內。

「是我派那些衛兵來的。」貝爾納德說,「來找一個可為許多神秘事件帶來曙光的人。」

院長愕然問道:「藥草師兄弟嗎?」

「不是。你就會明白了。」貝爾納德說過完,踏步入內。

衛兵隊長走到貝爾納德身旁,經過他的允許後,當著每個人提出報告。衛兵們奉令找到管理員,將他逮捕,他們在整幢修道院里找了他兩個鐘頭。我心想,這必定就是貝爾納德進入會堂之前對他下達的命令了。衛兵們對這裡並不熟悉,可能找錯了地方,卻不知道對自己的命運毫無所知的雷米吉奧,就和別的僧侶擠在走廊里。濃霧使他們的搜尋更形困難。總而言之,根據隊長的報告,雷米吉奧——在我離開他之後——走向廚房,某個人看見他,便向衛兵通告,等他們到達大教堂時,雷米吉奧又已離開了,失之交臂。佐治在廚房裡,說他剛和管理員說過話。弓箭手立刻在庭院里搜尋,在那裡,他們找到了阿利納多,像鬼魂一樣地在霧中浮現,好像是迷了路。阿利納多說他在不久之前,看見管理員走進療養所去。弓箭手立刻到療養所去,發現門是開的。 ※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一走進裡面,他們便看見塞維里努斯已經斷了氣,管理員則瘋狂的搜尋架子,把每件物品都掃到地上去,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隊長歸結道,事實就擺在眼前,顯然雷米吉奧潛進實驗室,攻擊藥草師,將他殺了,然後便找尋著他因而殺人的那件東西。

一個弓箭手從地上撿起了地球儀,交給貝爾納德。那上面圍繞了銅和銀的圓圈線,中間是一環較堅固的銅環,連到三腳台上。兇手便是用這個地球儀敲擊死者的腦殼的,在那陣衝擊下,有許多條圓圈線都歪了。敲擊塞維里努斯的那一面,沾了血跡和髮絲,甚至還有可怖的腦髓。

威廉彎身檢查塞維里努斯。那可憐人的眼睛被頭上流下的血沾住了。我不禁想著在那僵硬的瞳孔中是否可能看見兇手的影子,不是有些案件有過這種傳說嗎?那是受害者最後一次感知的痕迹。我看見威廉翻尋死者的手,看他的手指是否有黑色的污跡,儘管這回造成死亡的原因顯然是不同的。不過,塞維里努斯戴著一雙皮手套,我知道那是他在處理危險的藥草、晰蠍或不熟悉的昆蟲時才戴的。

同時,貝爾納德對管理員說道:「瓦拉金的雷米吉奧——那是你的名字,對吧?我派我的手下抓你,是為了別的控訴,並且為了證實其他的嫌疑。現在我知道我的行動是正確的,雖然令人遺憾的,也慢了些。院長,」他又轉頭對院長說,「我要為這最後一樁罪行負責,因為我今早便已知道必須將這個人拘捕,在我聽了昨晚逮捕的另一個罪徒告白之後。但你也明白,早上我還有別的職責在身,而我的手下也都盡了力……」

他大聲說著,因此在場的人都聽得到(此刻房裡已擠滿了人,注視撒了一地的東西,指著死屍,低聲談論這件罪行)。當他說話之際,我瞥見馬拉其也擠在人群中,整著眉頭觀望眼前這一幕。就要被拖走的管理員也看見他了。雷米吉奧掙脫弓箭手的手臂,撲向馬拉其,抓住他的僧衣,迫切地和他說了幾句話,直到衛兵又一次將他揪住。但是,當他被帶走之時,他又轉過頭,對馬拉其叫喊著:「你發誓,我也發誓!」

馬拉其沒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找尋最適當的話。然後,當管理員被拖過門檻時,他說:「我不會做對你有害的事情。」

威廉和我對望了一眼,弄不清這一幕的意義。貝爾納德也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但卻不顯得困擾,反而對馬拉其笑笑,似乎是證實他的話,向他保證絕不會說出一項邪惡的交易。接著他宣布用過餐後將在會堂第一次開庭,公開這項調查。他走出去,下令把管理員帶到鍛冶場地下室去關起來,不准他和薩爾瓦託交談。

就在這時,我們聽到本諾在後面叫喚我們:「我在你後面進來的。」他低聲說道,「那時房裡還沒擠滿人,馬拉其並不在這裡。」

威廉說:「他一定是後來才進來的。」

「不是。」本諾堅稱,「我就在門畔,看得見進來的人。我告訴你,馬拉其本來就在裡面了……更早之前。」

「多早?」 ※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在管理員進來之前。我不能發誓,但是我相信他是等到房裡已經有了許多人後,才從那簾幕後溜出來的。」他朝著遮住診療台的布幕點了點頭。通常到這裡來取葯的人,塞維里努斯都會叫他先在診療台上躺下休息一下。

威廉問道:「你是暗示他殺死了塞維里努斯後,躲在那裡,然後管理員才進來的?」

「要不然就是他躲在簾幕後目睹了一切經過。否則,管理員為什麼要央求他別傷害他,並允諾他也不會傷害他呢?」

「這倒不無可能。」威廉說,「不管怎麼說,這裡有一本書,它應該還在這裡才對,因為管理員和馬拉其手中都沒有拿什麼東西。」由於我的報告,威廉曉得本諾知道這件事,而且此刻他需要幫助。院長悲哀地注視塞維里努斯的屍體,威廉走向他,要求他下令讓所有的人離開,好讓他更仔細地檢查那個地方。院長同意了,在他離開之前,他懷疑地看了威廉一眼,好像是譴責他總是遲了一步。馬拉其編造了種種微不足道的借口,想要留下來。

威廉指出這裡並不是圖書室,他並不享有任何特權。威廉禮貌而堅決,為馬拉其那次不許他檢查維南蒂烏斯的書桌報了一箭之仇。

等到剩下我們三個人時,威廉把一張桌子上的碎石頭和文件清理掉,叫我把塞維里努斯的藏書一本一本地遞給他。和迷宮的收藏比起來,這裡的書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不過總共也有上百本,厚薄不一,本來在架子上排放得整整齊齊的,在管理員狂亂的翻尋下,這會兒都零亂地散在地上,有些甚至破了,似乎他所要找的並不是一本書,而是某件可以夾在書頁中的物品。有幾本書都散開了,要將它們收集好,辨認它們的主題,再將它們堆在書桌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院長給我們的時間有限,我們只有匆匆忙忙的。僧侶們必須進來收拾塞維里努斯的屍體,準備下葬。我們還得走遍各個角落,找尋桌子下面、書架後面,還有櫥櫃里,看看第一次的檢查是否曾漏掉了什麼。威廉不願讓本諾幫我,只叫他守在門口。儘管院長下了命令,有許多人還是想擠進來,為這個消息感到驚恐的僕人、哀悼他們兄弟的僧侶、帶著乾淨的衣物和水盆,準備為死者清洗並穿戴整齊的見習僧……

因此我們必須儘快行動。我抓起書本,交給威廉,威廉檢查過後,再將它們放到桌上。然後我們意識到這樣太費時了,便改變為一起進行,我撿起一本書,將它被翻亂的地方弄平,念出書名,再把它放好。有很多書都已散成一頁一頁了。

「《藥用植物志》,不是這本。」威廉說著,把書扔到桌上。

「《藥用之寶》。」我念道。

威廉不耐煩地說:「別看了,我們要找的是一本希臘文的書!」

「是這本嗎?」我問道,將一本上面寫滿了怪異字母的書拿給他看。

威廉說:「不是,那是阿拉伯文,笨蛋!培根說得對,學者的第一項職務就是學習語文!」

我有點惱怒地回答:「可是你也不懂阿拉伯文呀!」

威廉說:「至少我知道那是阿拉伯文!」

我的臉不覺漲紅,因為我聽得見本諾在我身後吃吃竊笑。

這裡的書真不少,還有更多筆記、繪有蒼育的紙軸、奇樹異卉的目錄,還有塞維里努斯寫在書頁上的感想、心得。我們找了半天,搜過實驗室的每個角落。威廉十分冷靜,甚至還搬動屍體,看是否有什麼東西被壓在下面,又搜尋塞維里努斯的僧衣。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這就奇怪了。」威廉說,「塞維里努斯把他自己和一本書鎖在這裡,管理員並沒有拿……」

「會不會藏在他的僧衣里呢?」我問道。

「不會的,那天早上我在維南蒂烏斯的書桌下所看到的那本書相當厚,他要是藏在僧衣里,我們看得出來的。」

我問:「那本書的裝訂如何?」

「我不知道。它是攤開的,我只看了幾秒鐘,認出那是希臘文寫的,其他的我就不記得了。我們再繼續找。管理員沒有拿,我相信馬拉其也沒拿。」

「絕對沒有,」本諾確證道,「管理員曾揪住他的前襟,在他的僧衣下顯然未藏有任何東西。」

「好。或者,反而更糟了。假如那本書不在這間房裡,那麼除了馬拉其和管理員外,必定還有另一個人先到過這裡。」

「那麼,是這第三個人殺了塞維里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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