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william,你要我給maggie帶什麼話嗎?」lisa一邊朝外走,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有。」李威連不假思索地說,「maggie知道是誰一手炮製了那份郵件,她應該把這個事實反映給警方。」

「為什麼要告訴警方呢?」lisa困惑地問,「他們也關心西岸化工內部的鬥爭嗎?」

「lisa,他們關心的是周峰之死!」

「哦……對啊!好,我一定叫她去作證。」lisa幡然醒悟,這時兩人已走到「大暖房」的門邊,她停下腳步,仔仔細細地端詳他,躊躇再三,卻只雙眼潮濕地問出一句:「william,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李威連輕輕扶住她的臂膀:「生個漂亮的寶寶,不要浪費了這一個多小時的胎教。」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外的綠蔭下。三樓咖啡廳最靠里的座位上,朱明明將臉埋入臂彎,過了許久才重新抬起頭。通透的玻璃結構使整個藝術館一覽無餘,從這個位置能夠很清楚地觀察到所有的參觀者,但是現在已經看不見那個令她魂牽夢縈,卻再也無顏面對的人了。

朱明明從包里取出小圓化妝鏡照了照,眼線糊了,腮紅也深淺不勻。她對著小鏡子稍稍補了補妝,長長地吐出口氣。lisa是夠交情的,雖然還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了解到今天的談話內容,朱明明並不感到忐忑,她好像已經一字不漏地聽到了他們的全部交談。

不論李威連是否要求,朱明明都會實施自己的計畫,這是她走向全新生活之前,必須要還的一筆債,必須要了的一個心愿。

轉了轉左手中指上的鑽戒,朱明明撥通手機,用略帶嬌嗲的粵語說:「dick,我的事情辦完了,你來接我啊。」

「哎呀,richard!你怎麼說走就走啊!」

mark站在張乃馳的辦公室門口,聲若洪鐘地說著。周圍經過的幾位忍不住竊笑——真不知道這算什麼新規矩,高管們放著好好的私人辦公室不用,改成在走廊里扯著嗓門互相嚷嚷。過去李威連在的時候,這種現象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當然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mark這是在故意報復張乃馳前不久公開宣戰的無理行為。

「呵呵,是mark啊……決定得是有些倉促,沒來得及和大家打招呼。」張乃馳慌忙擱下手中的電話。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在公司里出現了,今天一早九點不到就溜進來整理東西,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偏偏又被mark抓個正著!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張乃馳還是堆出一臉虛飾的笑容。

「richard ,你不夠朋友,太不夠朋友了!只顧自己大展宏圖,把兄弟們都扔下不管!」mark真正是以牙還牙,不僅把著門高聲談話,還往走廊里又退了半步,「快給我老實交代,離開公司後打算去哪裡發財啊?」

「呃……先歇歇,歇一段時間再說……」

「得了吧!你老兄宏圖大略,怎麼會歇下來浪費時間……不想說就算了,到時候別忘了我們這幫兄弟就成。」

「確實不是……」張乃馳又尷尬又憤恨,腋下濕漉漉的,身上那股armani的迷情水味道更濃了。他無心戀戰,托起整理好的紙盒向外就走:「mark,不好意思今天還有些事情,我先撤了。改天再來請大家吃飯。」

mark姍姍然讓到旁邊,微笑著發出感嘆:「唉,百無一用是書生啊!你看現在的商界強人,什麼美國的蓋茨、喬布斯,中國的李嘉誠,哪個是讀過書的?像我們這種人,手裡的碩士、博士文憑反而成了負擔,到頭來還不是一個打工仔的命。比不上你啊richard,說走人就走人,沒有負擔倒有魄力!」

前台離得並不遠,張乃馳卻好像在跋山涉水,還要勉為其難一路保持自信的笑容。mark的話掀開張乃馳最後的遮羞布,引來一道又一道暗暗嗤笑的目光,假如這時能把手裡的紙盒換成手槍的話,恐怕張乃馳會毫不猶豫地向mark的胸膛發射子彈!

本來他可以走得很光彩很從容!

gilbert和鄭武定的會談達到了預期效果。雖然鄭總保持了語焉不詳的一貫作風,但猶太小老頭在中國混了幾個月,也明白中國的國企官員通常就這麼個德行,又兼有張乃馳在旁解釋周旋,gilbert最終還是確信了他所說的生意機會,並把張乃馳期盼已久的資金陸續投入到他的公司中。

籌划了這麼久,條件終於成熟了。張乃馳興奮的心情無法形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繼續留在西岸化工已經沒有意義,他向philips正式提交了辭職申請。

可是老天爺好像故意和張乃馳作對,就在他躊躇滿志地等待著philips的最終決定時,公司里突然興起了關於他的流言飛語。消息的來源據說是亞太區的人事部門,藉助西岸化工「八卦飯糰」這一效率奇高的流言傳播中樞機構,迅速在大中華區擴散開來。核心內容則是一樁保守了將近二十年的機密——張乃馳最初是如何通過學歷造假、身份造假等一系列非法手段進入西岸化工的!

當張乃馳從gilbert那裡輾轉得知這條流言時,頗有點兒五雷轟頂的感覺。他立刻就認定——這絕對是李威連所採取的最最卑鄙無恥下流的報復行為!二十年前的這個秘密除了他們這兩個當事人之外,就只有天知地知了。現在這個時候來翻他張乃馳老賬的人,除了一敗塗地懷恨在心的李威連,還能有誰?!

過去他們共同維護這個秘密,不僅僅是為了張乃馳的前途,李威連自己在其中牽扯至深,一旦披露的話對兩人都沒有任何好處。可是今天李威連已然身敗名裂、灰溜溜地從西岸化工掃地出門了,所以他才會不惜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張乃馳氣得暴跳如雷,在gilbert面前又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著實失態得很。總算最後gilbert看在眼前利益的份上,暫時放過了他,還不痛不癢地勸道:「richard,反正philips這兩天就會批複你的辭職申請了,對你的歷史西岸化工肯定不可能再多追究,況且你今後也不打算打工了,又何必這麼在意呢?」

話雖如此,可對於張乃馳來講,本來是風光無限、名利雙收地主動離職另謀發展,就因為這個意外變成了醜事敗露、倉皇出逃,實在令愛面子的他無法接受。philips很快找他談話,沒有表達半點要挽留的意思,就極其冷淡地批准了張乃馳的辭職。即使這本是張乃馳所期待的結果,如今的局面下也徹底變了味,讓張乃馳像吞了死蒼蠅似的難以下咽……

總算跨進了電梯,張乃馳抬手抹一把汗,在心裡頭把李威連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但是他也明白,今天這麼一走,所有的猜疑和鄙視就在自己的背上生了根——西岸化工,對張乃馳已成不堪回首。

張乃馳對這家公司毫無留戀,他所計較的只是自己那光鮮靚麗的形象。電梯上的數字緩緩跳動,一去不復返地指向地面之下,陷落的感覺使他漸漸平靜下來。李威連!張乃馳咀嚼著這個名字——你終究也落到這個地步,只能在暗中耍些陰損的手段!你就等著瞧吧,我馬上要在廣闊的天地里實現抱負!而你將再也無法操控我、蔑視我、迫害我了!

電梯穩穩停在b2層,張乃馳沖著敞開的電梯門充滿怨毒地笑起來。他不知道,這次他還真是錯怪了李威連。散播人事機密絕非出於李威連的授意,這只是一個悔恨中的女人自發採取的行為,李威連對此一無所知,否則依照他那高傲的個性,絕對會否定這種小氣的舉動的。

剛把車開出車庫,張乃馳的手機就聲嘶力竭地叫起來。

張乃馳皺著眉頭瞥了眼號碼,套上藍牙耳機:「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再直接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抖抖索索的川味普通話:「老、老闆……我這兩天是度日如年啊,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

「你神經過敏吧!」張乃馳沒好氣地斥道,「誰盯你?盯你幹什麼?!真是吃飽了撐的,我在開車,要掛了!」

「張老闆!」對方哀求,「你答應我的錢什麼時候給我?我、我想拿了錢去避、避風頭……」

「錢不是早匯到你賬戶了?」

「還有一半沒給……」

「喂,你腦子出問題了吧?事情沒辦成還想要全額付款?做夢吧!」

對面的話音越發慌亂:「老闆,你可不能賴賬啊!這事情沒辦成也不賴我啊,我全是按計畫的呀!」

張乃馳強按著性子,一字一句地說:「你給我聽清楚了,事情沒辦成就是沒辦成,找借口是沒用的。錢我決不會給,你也不用再給我來電話了!」

「老闆,你這樣可就……就逼人太甚了!」對方突然強硬起來。

張乃馳反倒樂了:「你打算怎麼樣?」

「要是、要是有人找上我,我可不會替你背黑鍋!」

張乃馳大笑起來,差點兒扶不住方向盤:「行啦,沒有人會找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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