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她」怒不可遏地擺動著腦袋,嗚嗚地叫著,沉重的乳房壓向男人的腦袋,壓得他窒息,同時「她」,不,是「他」甩起那條生滿毒刺的尾巴,呼呼生風、毫不容情地捅向他!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從後部傳來,瞬間席捲全身,男人爆發出瀕死一般的慘叫——

「啊!」

張乃馳從床上蹦起身來,漆黑的房間里什麼都看不見,只有噩夢中的情景,清晰地塗畫在死亡一般的虛空之上,「啊!」他用力抱住頭,再次發出痛不欲生的呻吟。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慢慢平息下來。心臟搏痛,張乃馳扭亮檯燈,脫力地倚靠在床頭。冷汗浸透ck內衣,他一把掀開被子,黑色的緊身內褲上印漬斑斑,床單上也有一攤污跡。

他咬著牙把衣褲全部剝下,扔得遠遠的,彷彿此刻只有赤身裸體才能讓他稍微舒服些。中央空調發出柔和的聲響,張乃馳搖搖晃晃地下了床,把空調的風和溫度都調到最大。他甚至想把屋子裡所有的傢具都砸爛、把液晶電視也從牆上拆下來踩在腳下,他必須要做些極端的事,否則將再難忍受自身的存在!

殺!他多麼想殺人!

當然,現在這間五星級酒店的客房中只有他一個,殺人暫時無從談起。張乃馳光著身子在屋裡又走了幾個來回,猛烈的暖風吹得他慘白的臉上顯出紅暈,漸漸地,他綻開半瘋半癲似的詭異笑容: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中,還有你、你們……今天你們儘管鄙視我、嘲弄我、傷害我吧,你們是在自取滅亡!

所有我仇恨的人,都一個比一個更難看地死去了,而你,我要讓你比任何人都死得悲慘!

他看了看床頭柜上的鬧鐘,凌晨一點半。他突然來了興緻,抓起電話就撥薛葆齡的手機號,耳邊傳來冷冰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嗯哼……」張乃馳鍥而不捨,又撥了瑞金路上薛宅里葆齡卧室的電話,按照她的說法,這兩天她身體不舒服,就暫住娘家休養。雖然凌晨一點半打攪病人安睡很不應該,但是張乃馳有把握——她是不會被打攪到的。

果然,電話鈴響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人接聽。在鈴響了足足三分鐘之後,話筒里傳來薛家老保姆睡意朦朧的聲音:「……喂?誰啊?」

張乃馳捏著嗓子說:「我是薛葆齡小姐的朋友,從美國打來的電話,她在嗎?」

「啊?薛小姐平時不住這裡……」

「是嗎?現在上海幾點啦?」張乃馳偽裝的興緻更加高漲。

「是半夜呀。要不您留個名姓,早上我會打電話告訴小姐的。」

「不用了,我有她手機號,剛才打了沒通,我等你們天亮再打吧……謝謝!」

張乃馳擱下話筒,他完全清楚薛葆齡在哪裡了。李威連前幾天回到上海,重組封閉會議剛剛結束,經過這段時間壓力巨大、幾乎不眠不休的高強度工作,他現在肯定需要休息和放鬆,而薛葆齡對他,只怕早已經望眼欲穿了。張乃馳的臉扭曲成一團,嘴裡又酸又苦,呵呵,他想,葆齡可算不上能幫人放鬆的情人,她總是那麼嬌弱,總是那麼需要呵護與關愛,反而容易搞得男人很緊張,正因為這點,從一開始張乃馳就知道她並不適合自己。

張乃馳所習慣的,是充滿母性的、無微不至的、純粹付出的摯愛。這種愛從他一出生起,就時刻陪伴在他的身邊,使他那本應相當悲慘的童年反而幸運無比,也使他本應十分艱難的成長過程,蒙上了一層玫瑰色的溫柔光華。當初他不懂得珍惜,總以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命該屬於自己的,直到失去日久,他的心偶爾也會因為懊悔而刺痛,但他從沒期待過昨日重來。對那種貧賤而溫馨的生活,張乃馳毫不留戀,實際上從他懂事起,他就一直盼望著擺脫過去。

最初張乃馳瘋狂追求薛葆齡,就是看中了她的家世和背後的財產。當時張乃馳已經在西岸化工工作了幾年,生活狀況有了相當大的好轉。李威連在不遺餘力指導他工作的同時,還出資送他去上工商管理課程,甚至常常單獨為他開小灶,傳授業務秘訣。有了這樣的支持,張乃馳的職業生涯可謂一帆風順,但是他不能滿足於步步為營,他希冀著更加快捷的途徑、更加迅猛的成功。在上海的時候,張乃馳還不太懂得自己外表的價值,到香港之後,在相對開放的西方社會風氣下,女人們主動圍繞在他身邊,赤裸裸地對他的英俊垂涎三尺。張乃馳突然意識到,雖然父母對自己從未盡過責任,畢竟還留給了他一件寶貴的財富。

經過一段時間的狩獵,張乃馳積累起對付女人的經驗,再加上從父親張光榮那裡遺傳的基因,很快他就在女人堆中遊刃有餘了。就在這時,薛葆齡出現在張乃馳的雷達範圍內。優越的家庭出身賦予薛葆齡大家閨秀的高雅氣質,先天不足又帶給她楚楚動人的風韻。薛葆齡是個病西施似的美人兒,對喜好憐香惜玉的男人來說,倒也別有一番情趣,張乃馳在她的背景、財產和嫵媚面前大大地動心了。另外,薛葆齡繼承了其父的智商,雖然身體柔弱,頭腦卻相當聰慧,在經商方面,是個非常好的合作夥伴。而她,也真心喜愛張乃馳的帥氣和殷勤,從戀愛到結婚,他們確實曾有過很不錯的時光。

可惜好景不長。在確知薛葆齡因為先天性的心臟病無法生育之後,張乃馳極為失望,對妻子的熱情逐漸冷淡。而薛葆齡對丈夫心懷內疚,只得曲意奉承,兩人的關係不冷不熱地維持著,直到2005年初張乃馳在一次與中晟石化的業務磋商中,遇到對方進出口公司的常務總經理高敏。

想到2005年,張乃馳又是一陣噁心,剛才噩夢中的情景再度凸顯在眼前,激起胃液翻騰。這噩夢折磨了他好幾年,沒想到即使在徹底擺脫了高敏的今天,與她相處時的屈辱和卑賤感,依舊死死纏繞著他,不給他片刻安寧。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幾年他付出了什麼。

他所伺候的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女人,醜陋、肥碩、粗鄙又傲慢。這老女人以手中的權力為誘餌,肆意玩弄年輕漂亮的男人。一見到張乃馳那張英俊的臉,高敏就向他拋出「繡球」,這些「繡球」實在太具誘惑力了,張張平均超過百萬美金的合同使張乃馳根本無力拒絕,他幾乎是奮不顧身地拜倒在高敏腳下。

他太渴望成功了,這些年來他在李威連的陰影下生活得太憋屈,有朝一日能夠超越李威連,把他踩在腳下,差不多已經成為了張乃馳最迫切的人生目標。所有的人都說李威連對張乃馳關照有加,可是他覺得嗟來之食堪比毒藥,正在一天又一天地摧毀他僅剩下的可憐自信。李威連給得他越多,他就越憎恨對方,這種心態恐怕無人能夠理解,但張乃馳自己認為理由非常充分。

高敏成了張乃馳意外捕捉到的一條捷徑!從2005年開始,他確實有機會後來居上了。通過一系列的床上活動,張乃馳在自己負責的產品線上,不僅順利拿下遠超過前些年的合同額,更重要的是,他讓高敏在許多場合表現出對李威連的漠視。

「什麼大中華區總裁,我不認識他!」

「不要叫那個李威連來開會,我只和你們塑料部門的張總監談!」

「你們還想不想做成這筆生意?想做就找合適的人來見我!」

高敏在支持「小情人」的時候還真是不遺餘力,當然她本性俗不可耐而又盛氣凌人,確實是李威連打不了交道的。在被這老醜女人莫名其妙地怠慢了幾次之後,李威連立即改變策略,再不親自出場,而是將與中晟石化進出口公司的高層往來全權交給了張乃馳。

2005年底的時候,鑒於張乃馳在這一年中的突出業績,李威連更是將他從原中國公司塑料產品部總監的位置上直接提拔為大中華區塑料產品部的總監。

對張乃馳來說,這真是一次意想不到的巨大勝利。緊接著,李威連又親自指示,在大中華區總部——「逸園」的二樓,緊靠他自己的總裁辦公室隔壁,為張乃馳這位新晉陞的產品總監安排了獨立的大辦公室,其豪華和氣派的程度在整個公司也就只一人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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