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寒風凜冽的時候,戴著皮帽子的魯敬,就被帶到王家村村民的面前。同時,王打鐵指揮民兵將幾個鬧事的「刺頭」押了出來。
劉雲向那些刺頭看去,有沒有搞錯?幾個年輕人「造反」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一個爺爺輩的,也當了一回「刺頭」。
「鄉親們!我是王打鐵。」王打鐵站在高處,大聲地向村民們喊道:「大家要聽游擊隊的話,好不好?政委和營長是不會害你們的……」
群眾們一臉灰色。
好什麼好?再在這荒山野嶺呆下去,就要病死、拖死了!村民們可沒有興趣聽王打鐵說這種廢話,一個個翻起了白眼。場面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劉雲見到王打鐵受到了冷遇,快步走上去將其換下,大聲說道:「鄉親們!游擊隊說話是算數的!」指著魯敬繼續大聲說道:「這次我帶來了一個人,如果你們聽完他說的話後,還是想走,游擊隊決不阻攔!」
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在安靜的人群中響起:「有什麼好聽的?聽完了我還想走!」
劉雲立刻向下望去,除了已經變得躁動的人群外,又哪裡能找得到剛才的搗蛋鬼?!唉!劉雲微微苦笑一聲,即使是找到了那個搗蛋鬼又能怎樣?
局促不安的魯敬走到劉雲的身邊,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原本緊張的心情現在更加緊張了,魯敬甚至覺得兩隻腳都不聽使喚了。
劉雲見到魯敬的緊張樣子,微笑著安慰道:「別緊張,就當在家裡說話一樣。」
「家裡?」魯敬不解的望著劉雲。
「對!你平時是怎麼和你家裡人說話的,那麼現在就怎麼說話!」
家?家早就已經沒有了!魯敬回憶了幾秒鐘後,對著劉雲苦笑一聲,說道:「長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魯敬將五里庄的所見所聞,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有村民遇到不解提問的時候,魯敬甚至用手腳比劃來表達。講到最後,魯敬又說起了自己家破人亡的親身經歷,不知不覺間流出了眼淚。
一個小孩子指著魯敬,笑著對身邊的大人說道:「他哭了!」
大人狠狠地一拍小孩的屁股,也不管小孩是否哭臉,威脅道:「再說話打你這混小子!」
劉雲則來到「刺頭」群里,對那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禮貌的敬了一個晚輩禮,然後嘆了一口氣,低沉的說道:「老人家,不是游擊隊要強留你們,實在是外面豺狼當道呀!」
老「刺頭」發現是劉長官敬禮,急忙作揖還禮,顫聲說道:「原來是老朽糊塗了,長官愛民之心天地可鑒!老朽再也不提『回去』那兩個字了!」
劉雲急忙扶住老爺爺,笑著說道:「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等我們打敗了鬼子,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游擊隊就是好呀!」眾村民這次是真的心悅誠服了!
在魯敬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現身說法下,村民們躁動的情緒終於降低為零。接著,其他幾個村子的村民,同樣在魯敬的勸說下,暫時放棄了回家的念頭。
一行人返回途中。
帶隊人之一的王打鐵,看著村民們態度的大轉變,嘿嘿笑著對劉雲說道:「這些村民……只怕現在趕他們下山,他們都不會回去了。」
「嗯!」劉雲點點頭,說道:「不過……老是這麼藏起來,也不是辦法,咱們以後要藏在村子裡!」
「藏在村子裡?」王打鐵不解的問道:「營長!你沒有說錯吧?」
看著王打鐵不解的樣子,劉雲笑著指著一個老鼠洞,說道:「咱們要藏在地道里!要讓咱們打得著鬼子,但是鬼子卻只能挨打!」
王打鐵皺起了眉頭,挖地道管用嗎?而且這種苦差事,肯定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根據軍史授課,四十年代初是中日戰爭的相持階段,那時候,日軍從前線抽調了大批兵力「掃蕩」後方,共產黨的各個敵後根據地,陷入了一片滅頂之災!只有早作準備,才能減少損失!想到這裡。劉雲伸手摺斷了一根路邊的樹枝。
※※※
一望無際的荒原。
許永明帶著幾個鐵杆家丁,也在艱難的尋找國軍的殘部,幾天下來,幾個人都已經蓬頭蓬臉,如同叫花子模樣了,家丁們的士氣也在急劇降低,口中也不知不覺地吐出諸多怨言。
一行人疲倦的坐在地上,肚子都餓得哇哇叫。
許永明看著跟隨自己的幾個家丁,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這幾天,大家吃不好、睡不好,我也知道你們頗有怨言……,再問一次,想跟著我的人,就鐵了心去尋找國軍,不想跟著我的人,立刻發路費回去。」
彭之本聽到這話後,立刻說道:「少爺!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雖然彭之本不離不棄,但是幾個家丁就不同了,都看著許永明都沒有作聲、都處在極大的矛盾中,整個場面非常的安靜。
就在幾個人都在思考的時候,從邊上的樹林子里,猛地竄出幾個端著步槍的人來。
許永明等人一愣,還沒有伸手摸槍,幾個持槍大漢就大聲吼叫著,將槍口生硬地頂在許永明等人的背心、胸口上。
太平彎,野外,呂紅秋的臨時營地。
「報告!」一個士兵在草房外大聲喊道!
呂紅秋放下手中碗筷,抬頭回答道:「進來。」
士兵彙報道:「報告團長,在外圍的弟兄抓到了幾個來歷不明的人,他們還帶著槍,據他們自己交待,他們都是五里庄維持會的,想來投奔咱們,這幾個人的安置,請團長定奪!」
呂紅秋一聽說什麼維持會,立刻惱火的回答道:「維持會的?拉出去槍斃!」
士兵聽到這話,嘴巴張開後又馬上閉上了,可是才轉身,呂紅秋卻又喊道:「等等!」
許永明等人被圍坐在一塊空地上,周圍三個端著步槍的人,兵不像兵、匪不像匪。
許永明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擔憂起來,如果這些傢伙是土匪,可就糟糕了,抬頭正想和身邊的彭之本低聲說話,身後立刻傳來一聲喝斥:「不許說話!」
許永明又不得不停止了交談。
沒多久,呂紅秋大步走過來了,三個士兵立刻收槍敬禮。
呂紅秋對士兵們稍微點了點頭,算是回了一個軍禮,然後走到許永明等人的身邊,問道:「你們這些人誰是頭兒?」
幾個家丁立刻都望著許永明。許永明心頭一陣光火,這些混蛋都是豬嗎?如果被這些「土匪」揪出來,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許永明一抬頭,發現「土匪頭子」的目光,已經落在自己的身上了,只得硬著頭皮站起來,打了一個拱手說道:「我不是什麼頭兒,不過是年長而已!」
呂紅秋對許永明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滿意的笑道:「好!國軍決定徵用你了!」又指著幾個家丁說道:「你們幾個也一樣,等會兒就將收繳上去武器發還給你們。」
一旁的龐玉龍猶豫起來,在呂紅秋的耳邊,低聲說道:「不怕他們是姦細?」
呂紅秋轉身笑道:「多疑!我這百來人的小隊伍,還不值得日本人如此重視!」
兩個晉軍長官正要轉身離開,許永明突然大聲叫道:「兩位長官請停步!我有話說!」
呂紅秋轉身用狐疑的目光看著許永明,龐玉龍也皺著眉頭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如果這幾個人不願意被國軍「徵用」,那麼等待他們的就是嚴厲的懲罰,甚至是槍斃!
許永明脫下身上的衣服,取出一個貼身的小包,層層解開後露出了一包燦爛的金器。
頓時,周圍的官兵們都看直了眼。
許永明雙手捧著小包裹,遞到呂紅秋的眼前,說道:「這是我獻給國軍的抗日經費!請長官笑納!」
周圍熱辣辣的目光,立刻聚集到呂紅秋的身上。
呂紅秋髮了一陣呆,直到龐玉龍推了推肩膀,這才如夢初醒的連聲說道:「好、好、好……」大步跨上去,拍著許永明的肩膀,興奮的說道:「有了你的這筆經費,我的隊伍又可以扛上一段時間了。」不等許永明開口說話,接著又說道:「現在我封你為排長,武器和人員,我一次給你補滿。你帶來的人還是歸你指揮。」
呂紅秋說完後,手就伸向許永明的包裹。
許永明卻突然將手中的包裹拿了回來,然後也不管幾個軍官變得難看的臉色,正色說道:「長官!這些錢都是用來打鬼子的……」說到這裡就沒有了下文。
國軍歷來腐敗,可不能讓這些金器,被軍官們貪污私分了。
龐玉龍頓時大怒!一個箭步跨上去,將許永明的包裹奪了下來,吼道:「你知道什麼?」
呂紅秋盯著許永明思考了片刻,伸手將龐玉龍手中的包裹拿過來,又還給了許永明,然後也正色說道:「這些錢你先留著吧!等到你認為應該交給我的時候……再交給我。嗯、你還是可以當排長!」說完又對著許永明微微一笑,點點頭後轉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