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各有思量

「葉韜……」在餘杭西南方,一個名叫陸庄的鎮上,一個年屆半百的老人皺著眉頭念著這個名字。他手裡拿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葉韜已出發。

葉韜來了,這個名字在春南的許多百姓心目中,有著極為良好的印象。餘杭的鐘樓也算是一景了,葉氏工坊雖然沒有在春南設置分支機構,但他們的產品還是能通過各種渠道流入春南,大大豐富了春南人的生活。從奢華精緻到簡約實用,各種東西一應俱全,而和葉家有關的各類產品,似乎總能讓人感覺到良好的品質和實用體驗。但對於另外一部分人來說,這個名字就好似夢魘。如果不是葉韜的崛起,不是他一次次以各種方式,在談曉培的縱容下,顛覆著傳統的做法,拿出一個個匪夷所思卻又極具實用性的方案、創意,又或者他沒有在他參與的為數不多的戰爭中總是有著出色的表現,總是成為關鍵人物,引領戰爭朝著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他和妻子談瑋馨兩人,在橫跨二十多年的時間裡讓東平變成了一個只能讓人仰望的國家,而現在,春南就面對著這個國家。自詡為仁人志士的春南英豪們,都是有些戰慄的。勇氣和信心,他們不缺乏,但越是了解東平,了解葉韜,越是覺得芒刺在背。

老人名叫安平,以前他曾是江硯的侍衛長,也見過幾次葉韜。而現在,他統領著一個包括四百二十六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以及成千上萬個不知道自己在為誰服務,但卻在為組織提供資源的部署,手裡掌握著春南第三大的票號,第六大的綢緞行,第十一位的海運商社,第四位的營建行,而明裡暗裡掌握的土地和房舍,也多得驚人,安平自己還沒有時間好好梳理。這個組織叫「伏虎堂」,他們在東平只有精幹的諜報組織,有一些人手,甚至直接潛伏在春南的諜報系統里,卻在為伏虎堂服務。江硯用了多年時間,費盡心機,審視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建立起來的這個組織,並不是為了刺殺、破壞,不是為了諜報刺探,而是準備了龐大的計畫,要在東平和春南開戰之後,無所不用其極的阻撓東平進軍,讓東平承受巨大的損失。東平的軍隊強盛,是建立在強大的物質基礎上的,可一旦受到大量損傷,財政上的壓力也極為巨大。更重要的是,老兵是很難培養起來的,大量殺傷老兵,或者形成大規模的非戰鬥減員,可以讓東平的軍隊戰鬥力下降不止一個檔次,而那樣,春南大軍還是有機會的。就算阻撓東平進軍不成,伏虎堂也要完成最低使命:讓春南王室續存……不是讓征服者施恩苟活,而是自由的活在世上。如果有機會,將來可以重振春南王族,成就復國大業,如果不成,至少也能保證王族的生存和自由,以及,理所當然的富裕的生活。

而現在,葉韜來春南,讓安平麾下的幾員虎將,有些按捺不住了。但安平卻深知,一旦葉韜在春南國境內出事,東平大軍立刻就會殺來,不會有任何僥倖。但如果是在東平國境內出現什麼問題,如果能把行動者的身份隱藏好,裝飾好,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安平自己都心動了,他拿起了另一份情報,那是幾天前傳來的據說會和葉韜一同並往餘杭的人員名單。談瑋蒔跟著葉韜一起來了,但葉韜沒帶著孩子,顯然是覺得氣氛不會太輕鬆。護衛力量更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多年跟隨在葉韜身邊的劉勇,這次自然還是侍衛長,金澤則擔任侍衛營營正,有三千人編製,個個身手出眾的侍衛營,這一次會有一千兩百人隨葉韜來餘杭。另外還有包括劉勇的妻子「金絲劍」曹默在內的一眾年齡不等的江湖好手約二十人。看這樣的陣容,或許覺得葉韜有些劍拔弩張,但想想他現在的地位,想想他的業績,就會覺得,其實也還好。這種護衛力量,差不多也就是國主一級出行的護衛陣容的一半,但葉韜的價值,可是遠遠超出半個國主的。

而且,讓人覺得略微安心的是,葉韜的這支使團里,如以往那樣,仍然有相當數量的重量級商人,或者是商戶的代表。九州商會,七海商社都有相當高層級的代表。看起來,仍然是希望進行一些比較溫和而互利的會談的。

安平的注意力可不會僅僅放在這些人身上,他注意到這個使團里有池雲、和豐恣在。豐恣大概沒機會成為江硯這樣的頂級謀士,不是因為他的才能和視野,而是個性使然。江硯對國主對春南的忠誠和感恩,在處理繁雜事務上的耐心,以及精心構造大局面,希望能夠挽狂瀾於既倒的決心,都是豐恣這個懶傢伙不能比的。雖然豐恣一直都掛著北疆經略府的職位,但卻長期居住在丹陽,和朋友們治游作樂,不亦樂乎。這些年裡,他只是偶爾出手,風格也更偏向於因勢利導,但豐恣的能力,卻沒有人敢懷疑,這傢伙雖然擅長因勢利導,能夠取巧絕不用正常而麻煩的方法,但他有一點是遠遠超過江硯的,那就是他對各種領域的通達,他的知識面幾乎沒有死角,這讓他總是能從別人覺得非常詭誘的角度,找到關鍵點所在。而且,這傢伙可是個外交談判高手,比起總是一副謙謙君子樣子的葉韜難對付多了。

安平搖了搖書桌上的鈴,一個醜陋的家庭走進了書房。家丁身高快有八尺了,十分高大,穿著藍灰色的家丁服色,顯得有點滑稽。但看那猙獰的面孔,恐怕沒多少人能在他面前還笑得出來。

「老爺,有什麼吩咐。」家丁問道。

「讓阮小五齣發,跟上葉韜的隊伍,盯著不放,不要打草驚蛇。」安平吩咐道。

「是。」醜陋家丁應聲,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在王宮東宮內,太子也看著類似內容的文書,他的表情有些複雜,「葉韜……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太子爺身邊總是有一班老臣,雖然銳氣不足,卻有著根深蒂固的關係網。二王子,則受惠於當年春南和東平的關係蜜月期,曾經被當成是最好解決方案的由談瑋哉同時繼承兩國王位,讓東平春南合二為一的說法,讓不少「和平主義」的大臣聚攏在了身邊一起營造聲勢。雖然最後這種說法煙消雲散,兩國國主對這種解決方案都不屑一顧,但二王子的手段層出不窮,終於還是在身邊聚集了足夠的力量。如果不是因為東平巨大的軍事威脅,恐怕老國主薨斃之後,兩個王子就兵戎相見了,但現在雙方的支持者卻都極力避免這種會造成極大內耗的行徑。但國主之位,終於是要有一個說法的。

「這葉韜,現在在北國勢力甚大,但在南方,又能有什麼作為?無非是他地位夠高,和談家關係也夠好,這才能代表國主來洽商國是罷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臣哼了一聲說。

「大概不會那麼簡單。」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大家知道,這是太子殿下最寵信的太監,在他身邊跟隨了快有三十年的陳公公。「攜攻滅北遼的餘威,前一陣……似乎又是春南的某位將他得罪得夠狠,他能客客氣氣來談事情才是怪事呢。」

「現在的情勢,春南不得不低頭……以前,我們這邊的做法是很有些不地道,東平諸多商戶都頗有怨言,的確是有些過分了。稅負可以談、城衛軍和其他豪強世家也不能再有什麼不合規矩的事情了。徐老……您家的公子,還是約束一下,低個頭,表個態,說些軟話,希望能糊弄過去。葉韜這傢伙,別人給他面子的時候,他還是很好說話的。」太子說道:「得罪他的又不是我們,這個,我們就不必操心了。」陡然間,他的語氣有些冷。

之前在東平興風作浪的,是二王子那邊的人。二王子受到常菱影響,似乎真的信了東平對常菱頗有歧視侮辱的事情,而常菱和談瑋哉能一年連著一年的住在餘杭,也被他看做是被無視而不是被優容。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看起來,真的是有截然不同的結果。常菱嫁給談曉培,固然是有老國主希望這個嬌縱傲慢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卻也的確是希望能夠結好東平,成通家之好。而婚姻之事,不成為親人,就是成為仇人,老國主沒想到,終於還是這個結果。談曉培雖然並不非常重視常菱,卻也不曾怠慢她,用度、年節的賞賜、儀仗等等,都是非常寬厚的。據春南暗諜調查所知,王后卓秀日常的花費用度,恐怕都不到常菱的三分之一。而卓秀以王后之尊,平時出行,只要不是典禮祭祀之類,總是輕車簡從,甚至經常只有六個侍衛、兩個侍女、一個隨侍女官,寒酸到了極點。這兩廂比較,恐怕沒有任何人會覺得,常菱是理直氣壯的。但她自己,偏偏是……

「葉韜要是要求常菱回東平呢?」老臣問道。

「讓她回去……談曉培歸根到底是個將軍,妻子孩子算什麼?何況還是不怎麼討喜的,到時候他在我常家隨便殺個幾十個人,說給談瑋哉抵命,誰敢說什麼?」太子殿下明白無誤的說。

「恐怕……二殿下不會那麼容易同意吧?蓮妃自己恐怕也不會想回去。」

「哼,婦人……結好東平沒做到,可也不能真的被當做仇人,讓人遷怒我春南王庭。這事情,我會去和弟弟說的,不能讓常菱再任性下去了。」太子殿下有些惱火的說。

至於蓮妃常菱,則是對葉韜前來春南懷著莫大的警惕,甚至是有些憤怒。她從到東平和葉韜的第一次接觸到現在,那麼多年過去了,葉韜從來沒有將她當作是貴妃,有著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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