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水落石出

文曉娜是在一次部門聚會上說走了嘴,她一連喝下半打啤酒,頭重腳輕,話也漸漸多起來。她親口承認「愛天使」文案是她從設計部的電腦中拷貝下來,送給靳克曉的,至於原因,旁人只從她含混不清的話語中聽出個輪廓,好像是靳克曉費盡周折找到文曉娜的三姨,許以小恩小惠,這娘倆見利忘義,差點毀了廣告部的一樁戰略性合作。

集團保衛處處長向李海鳴彙報,監控室在整理封存近兩個月的錄像資料時,無意間發現一條重要線索,鄭曙光車胎幾次被扎,都是按照他的停車習慣調閱了停車場南端的監控記錄。這次,保安在北端一個攝像頭留下的資料里發現了鄭曙光車邊的一個人影,儘管是背影,但還是清晰地顯示出那個背影就是劉立東。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向天歌一清二楚。廣告部的亂,一切根源在於管理薄弱,要想撥亂反正,必須拿掉文曉娜這顆釘子。但什麼時候拿,向天歌之前一直猶豫,這次他終於等來一個水到渠成的時機。

證據在握,管天亮受命正面接觸文曉娜。

「事到如今,你再對簡安祥和靳克曉抱有幻想,就是十足的愚忠愚孝。」「鷹派」管天亮板起面孔時,很有些震懾力。

「什麼酒後失言,你們別想蒙我,拷走方案這句話,打死我也不會承認說過。」文曉娜一副滾刀肉嘴臉。

面對面的調查宣告擱淺,李海鳴得知後,讓保衛處直接介入,兩個堡壘一起攻,他要求向天歌對待無賴可以使用無賴的手段。

兩位保衛幹事嚴肅地告訴文曉娜,你的丈夫劉立東做了一些觸犯法律的事情,希望你明辨是非,積極配合,不僅要說明你以前了解的所有有關簡安祥的賬目問題,還要爭取說服你丈夫儘早坦白。

結果,劉立東被帶到刑警隊的當晚就交代了謀害鄭曙光的過程。劉立東所在的發行站是發行部弄虛作假的重災區,執著的鄭曙光沒有停留在聽彙報層面,而是明察暗訪,幾次埋伏在廢品收購站,偷拍下劉立東的幾個手下將未打包的報紙直接拉到這裡作為廢報紙處理的畫面。

吃慣的甜頭被橫刀奪走後,劉立東惱羞成怒,趁著到集團開會的機會,拿著文曉娜提供給他的牌照號,給鄭曙光的車胎放了氣,本來想嚇唬一下他,沒想到鄭曙光不為所動,依然推行他的透明發行。劉立東不死心,專門諮詢了汽車修理廠,問來在剎車上做手腳的辦法,就把鄭曙光的剎車分泵放氣閥上的螺絲擰鬆了幾扣。他想鄭曙光天天往來於發行站之間,擰松分泵放氣閥上的螺絲會導致剎車液點點滴滴地滲漏,直至剎車失靈,造成追尾事故,輕則劃傷,重則殘廢,但沒想到那天鄭曙光恰好去北京接觸一個客戶,剎車液滲光後,風馳電掣的車子遇到緊急情況就像一枚勇往直前的炮彈,沒有絲毫制動的能力。「可是我只是想出出氣,嚇唬嚇唬他,真的沒想過要他的性命啊!」劉立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說,「看在我初犯的情況下,你們就從輕發落吧。」

向天歌略微感到一絲安慰,冤有頭債有主,鄭曙光的冤屈總算找到了元兇。

他對管天亮他們說,這個事,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很明顯,是他們,也可以說是利益受到極大影響的兩股勢力聯手在對付咱們。沒關係,他們設計的衝突,最後還要他們自己解決。如果他們給主人公設計的結局是必死無疑,那麼那個主人公就是他們自己。

這時,海江酒廠總經理曹大卓前來拜訪。其他人出去了,會議室里只剩下向天歌、管天亮和曹大卓三個人。

向天歌說:「曹總,您託管總帶來的海江玉液我品過了,口感的確不錯,可好酒也怕巷子深。因為喝了您的酒,我跟您說幾句朋友的話,也是到家的話。媒體的廣告投放主要有三種目的:一是選擇強勢媒體,為了宣傳效果;二是選擇弱勢媒體,為了個人回報;三是選擇所有媒體,為了規避曝光風險。不然,一百條廣告的威力也不如一篇負面報道,到那時,您就是拿出幾十倍廣告費,也挽不回這一票否決的後果。您可能不知道,哪家媒體都有一個大客戶保護名單,遇到負面報道,一般都要繞過去。這可不是訛詐,這是行規。」

「說的是呀,管總很欽佩您,總跟我們說您是策劃大師。我們著急的是想宣傳但又不知從哪下手?」

「就從『海都』下手!我們正在研究明年海江建城五百年的報道,您這酒幹嗎不跟著一起尋根溯源,萬一發現一處五百年前的酒窖,那就是轟動全國的大新聞。」向天歌不經意的一句話,點醒了管天亮的靈感:「真是的,曹總,這可是個絕佳的點子,趕緊組織人手搜集資料。」

送走曹大卓,向天歌習慣地拿過一個計算器,噼里啪啦地敲著按鍵,嘴裡念念有詞。管天亮說:「按照這麼個干法,你就算吧,算出來的只是數,不是錢。」

向天歌說:「我知道廣告是干出來的不是算出來的,可你沒個確切數字,明年的指標怎麼分解?」

葉子凡回來了,手裡拿著剛來的《海江晚報》,臉色通紅:「這個高飛旅行社,我非給他點顏色看看!」

向天歌不解地看著他,沖管天亮說:「廣告部就是大熔爐,儒將也能逼出武威來。怎麼了子凡,動這麼大的火氣?」

葉子凡簡要介紹了來龍去脈,「『海都』的旅遊周刊出了一個跨年度策劃,和高飛旅行社聯手打造海江市的環球婚典品牌,先期發了一則消息,沒想到這家旅行社暗地裡又找到《海江晚報》新聞部,以聯合主辦的名義面向新婚夫婦徵集報名,你們看,消息就發在了晚報今天的一版上,一個小小旅行社,居然把兩個媒體玩於股掌之間,簡直不知天高地厚,看他們最後怎麼收場?」

向天歌:「收不了場就是最好的收場。想看清房間里的情景,總得有人把那層窗戶紙捅破。淹死的從來都是會游泳的人,你別急,實在不行,讓李總出面找晚報的老總協調,說明情況,兩家聯手封殺他,最後讓高飛旅行社蹲一邊哭去吧。」

靳常勝看他們幾個都在,也跟了進來:「向總,最近業務員回來說李海珊好像還在暗地操作一些客戶,然後從別的公司跑單。」

向天歌說:「這個不管她,只要把住出口就行。客戶看什麼,還不是廣告最後能不能如期見報,見不了報,價格再低也白費。原來的『海都』廣告部,是最不講理的地方,誰惡吃惡打誰吃香,規規矩矩的公司到頭來不但任務完不成,連自己的客戶也會被別人搶走,所以,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扳過來這種毛病,讓所有公司都明白這個道理,你就是再強,夜晚也和別人一樣長,千萬別再想萬千寵愛集一身的美事。」

財務小孫怯生生地敲門進來,手裡拿著一疊厚厚的報表:「向總,這張支票是遠期支票,這個月入不了賬。」

向天歌問:「哪家的?」

小孫答:「翰華廣告。」

管天亮不太相信:「安曉強?不會吧?他看著比羊還老實,也敢涮咱們的尊嚴?」

葉子凡說:「真沒想到,本以為最放心的公司卻出了最大的問題。」

向天歌說:「往往就是這樣,看著比羊還老實的狠起來連狼都自愧不如。你記住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領導們又在背後表揚我呢?」踩著向天歌的話音,安曉強背著個筆記本電腦包走進會議室,「向總,您總說我是小買賣人,算計小錢,誰不想掙大錢,可大錢不也是小錢湊出來的嗎?我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海都』,您不給我個好環境,我拿什麼運轉?廣告公司不能總是倒霉蛋,它每走一步都要用錢開路,不像你們報社,還能賣個面子發點關係稿,置換個版面,我們只有手心朝上找人家要錢。我跟您說,要是您個人的事,別說8萬10萬,就是20萬,我也會眼睛不眨地給您,可報社的事您何必那麼認真,拖幾天就拖幾天吧。」

向天歌一臉不悅:「你說的這叫屁話。第一,我個人即便真有難處,也用不著找你借錢,你懂不懂瓜田李下的道理?第二,我要是不代表報社利益,你會這麼客氣地跟我說話?按照廣告實刊量結款天經地義,報社怎麼倒成了討債的農民工?這個感覺很不好,佔據時間還在其次,關鍵是弄得人心煩躁。我這一哨人馬不是在策劃,而是在天天要賬,哪裡還有心思干大事?你趕緊回去想辦法,最晚明天下午換一張支票過來。」

安曉強自討沒趣地走了,面對整個運營小組,他多少有些心虛,他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媒體和廣告公司的關係就是貓和老鼠的關係,你追我跑,你駐我擾。

葉子凡笑了:「向總,我越看越覺得你像一個升堂的縣令,往這一坐,接待告狀喊冤的子民。」

向天歌自嘲:「我還沒有縣令的許可權大呢!我曾經和李總探討過烏紗帽的問題,我說一直搞不懂您在這個上不來下不去的位置,有什麼可瞻前顧後的?就算迎合了高慶國,也輪不到任何甜頭,您也當回愣頭青,他們能把您官降一級?你們猜李總怎麼說,就五個字,位子是繩子。到今天我才明白,佔位子是有前提條件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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