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匿名信件

報欄工程的爭奪終於有了結果。和馬自達透露的一模一樣,《海江都市報》廣告部和靳克曉的萊奧美廣告公司分別獲得了40%的份額,餘下的20%留給了市婦聯名下的天驕廣告公司。為了避免報欄幾公里千篇一律的呆板,三家負責的部分根據途經路段的特點以及周邊建築的風格採用了不同的樣式和顏色。

第二天一早,向天歌就接到了李海鳴的電話,說《海江都市報》最近成了郵電局,接二連三地有匿名信寄過來。先是海江市委宣傳部、海江市新聞出版局、海江日報報業集團紀委收到了針對向天歌的同一內容的舉報信。信只有寥寥數行,但製作煞費苦心,是從字帖中剪下相應的字然後一一拼成的句子,裡面提到的問題一共三方面:一是收受廣告公司賄賂;二是假公濟私,利用版面資源低折扣買房;三是生活作風墮落,公然包養情人。三封信的郵戳上是一樣的投寄地址。接著海江日報集團辦公室、總編室也同時接到了同一內容的匿名舉報信,信是列印的,一共三頁,大致意思是:向天歌一手抓新聞,一手抓廣告,嚴重違反了有關部門關於采編、經營兩分開的要求,另外,向天歌在廣告部里拉幫結派,打壓異己,分配不公,民怨極大。向天歌一邊聽,腦子裡一邊閃回著廣告部所有員工的名字,他有種疑人偷斧的感覺,好似人人都有寫信的嫌疑,可究竟是誰,都像,但又不好鎖定。

「你在聽嗎?」李海鳴在電話里問,「雖然暫時無法確定具體的寫信人,但範圍出不了代理公司和廣告部這兩個圈子,肯定是你們的做法傷害了他們的切身利益。天歌,你要安排人明查暗訪,連同扎曙光車胎的人,儘快有個結果,該清理門戶時,絕不手軟,否則市裡就算支持咱的試點改革,你這兒總是騷擾不斷,也會給人留下工作缺少技巧和政治上不成熟的印象。」

向天歌十分矛盾,他知道運營小組空降之後的一個月里,建章建制,封堵跑冒滴漏,猛葯下過,勢必迷倒一片,懷恨在心的人估計不在少數。但是眼下一要過年,二要招商,穩定壓倒一切,如果抱著「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漏網一個」的想法,鬧得人人自危,未必能夠挖出真正的黑手,反倒會殃及無辜,以後的工作更難開展。

向天歌臨時決定將運營小組一分為二,他帶著葉子凡全力解決遺留問題,儘快完成招商工作,管天亮帶著鄭曙光繼續通過對海江市高檔社區的掃樓完成讀者結構的優化,同時將每天的廣告價格統計、畫版等所有涉密的事務性工作都交接過來。

向天歌把懷疑的幾個人通報給管天亮,其中包括靳常勝,要他密切注意這幾個人的動向。

「這哪是運營小組,我看改成偵探小組得了!本來是執政黨了,卻干起了地下黨的事情,我叫管天亮,現在倒好,還得管天黑。以後咱們也別開會了,你讓小楊子以送飯的名義,把要簽的紙條藏在米飯里,吃完了,再把空飯盒端走傳達你的指示。還有,靳常勝是有點沒心沒肺,但總不至於吃裡爬外吧?」管天亮正開著車,通過耳機傳出的聲音忽斷忽續。

「常勝的官癮很大,總想管點人和事,以前沒人拿他當回事,現在有了點權力,又愛喝酒,貪些便宜,一直管著畫版這個環節,我聽幾個代理公司說過,哪個客戶送他點好處,他就讓畫版員把人家的廣告位置放得好一些,我擔心他是無心之過,很多內部情況在酒桌上不自覺就透出去了。」向天歌的話音剛落,靳常勝就推門進來了:「編輯部的奧運會採訪計畫報過來了,體育部準備派三個人去,總預算40萬元。」

「讓他們歇著吧,站著說話不腰疼。整個海江市才給了20個正式採訪名額,咱們根本沒在名單之列。去了也進不了賽場,窩在酒店看電視轉播寫稿子不是白扔錢嗎,還不如直接用新華社的稿子呢。你別管了,我和老回去說,最多批10萬元,用於前期和外圍採訪,進入奧運軍團的海江籍運動員馬上就要封閉集訓,體育部可以做做探營和比賽時的連線。」

任何單位都是如此,實權派如果樹敵太多,被邊緣化的人自然就結成統一戰線。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市裡和集團接到的匿名信還沒查出眉目,幾家核心代理公司也接到了匿名信,寫信的目的很明確,意在動搖軍心,原文是:我以一個知情人和有良知的新聞人加廣告人的身份奉勸你們,再也別拿自己的血汗錢去打水漂了。你們可能不知道,《海江日報》的發行量是20萬份,《海江晚報》是50萬份,《海江都市報》只有7萬份,廣告價格分別是每個版8萬,12萬和3萬,廣告提成是4%,5%和8%,廣告公司加價是50%,70%和120%,從這幾組數據,你們不難看出,投到「海都」的廣告費大部分都讓中間人和廣告公司拿走了,而效果卻極差,所以希望你們三思。

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匿名信讓向天歌無奈地笑了。他用筆漫無目的地在一張B5紙上寫著廣告部人的名字,希望通過字面破解其間的含義。也許是巧合,運營小組五個人的名字都是寓意深刻的,但是現實好像並未因為這些名字的意蘊而特別眷顧他們。你看,向天歌的歌已經不是歡歌而是四面楚歌,管天亮的確還要兼顧天黑的情況,鄭曙光的意外連連令曙光無光,葉子凡自從到了廣告部就開始了他的不凡之旅,靳常勝更是沒有一天省心的日子,在與舊有弊端過招時,常勝常常變成常敗……

一股凄涼的感覺湧上了向天歌的心頭,當初接手「海都」時預測的那些暗箭終於有計畫、有步驟地射來了,更為可怕的是,他只能感知被射中的疼痛,卻不清楚那一支支箭到底來自何方。他唯一有把握的是,詆毀他的人,如果一定給他難堪的話,還會有所行動,只要他在動,就總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煙盒事件」後,紅日廣告公司對對賬之事採取了冷處理,人見不到了,廣告也見不到了,報花、報眉和報底這三類被讀者稱為膏藥的廣告從版面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向天歌為了版面美觀,早有取消這三類廣告的打算,但它們毫無徵兆地不辭而別,在現金為王的年關歲尾,還是讓向天歌有些措手不及。

財務室打出的報表清晰地顯示,紅日廣告公司已有兩個月未向報社交過一分錢,總欠款45萬元,但是因為那筆98萬元的糊塗賬尚未定性,欠款只有作為掛賬暫放一邊。對於遺留問題,高慶國提出過明確要求,另起爐灶,不追過往,所以,一旦遇到這方面的糾纏,李海鳴和向天歌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子夜時分,向天歌的手機來了條簡訊,他一看,是李海珊的名字,內容很長,他連續翻了四頁才全部看完:

向老師,您好。賬已和財務小孫對完,報社方面顯示我司欠款98萬,我司賬面反映不但不欠款,報社還需給我司提供總計三萬多元的廣告版面。報社凍結了我司今年交到報社的20萬元保證金,我司1至11月共刊發廣告168萬元,減去98萬需交款70萬元,再減去20萬元保證金,還需交50萬元,我司8月和9月分別交過22萬元和21萬元,如此計算,尚差報社7萬元。為了不讓您為難,也解現金之急,準備明天付7萬元,我們也很吃緊,其中3萬是找別處借的。

向老師,我對現在發生的事感到十分抱歉。尤其是您給了我很多幫助與支持,對此表示萬分的感謝。其實,我絕不想和現任領導對著干,我的要求也很簡單:第一,98萬如何處理請報社儘快拿出辦法;第二,明年這個行業還是我們來做,以上問題希望繼續得到您的理解和幫助。如方便,明早請和我通個電話。

曾經有傳聞說李海珊姐弟是李海鳴很近的親戚,向天歌當面對證,李海鳴說,現在的事情沒法說,只要姓一個姓,就總有認親的,如果真是親戚,我會幼稚到連這點嫌疑都不避諱嗎?

向天歌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葉子凡的電話:「快1點了,還沒睡吧?我想明天一早約紅日廣告到報社正式對賬,你也來,最後所有當事人簽字作為證據。」

葉子凡:「正看碟呢,《集結號》,你說現在誰還靠得住?我聽說李海珊是想瞞天過海,最後弄個不了了之,即便和報社撕破臉,她再來個曲線救國,另外註冊一家公司,他們幕後掌控,然後,繼續在招商時拿到這個行業。這樣,既迴避了那麼大一個債務問題,也不放棄他們最熟悉的領地。」

「她也太低估咱的智商了。這就好比兩口子鬧離婚,以後我願意娶誰那是我的權利和自由,她有什麼資格限定我非得娶她的妹妹?你一會兒給李海珊發條簡訊,讓他們明天對清楚了賬,然後和咱倆一起談。」

轉天,向天歌依舊忙他的事情,臨近傍晚,財務小孫簡訊彙報:原定上午9點對賬,後改為下午3點,3點半仍不見人影。我打電話詢問,她總說不舒服,明兒再說……明天何時來,得聽她消息。唉!她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

向天歌快速回覆:不用再催,順其自然。他清楚,這一回合的主動權攥在李海珊手裡,那98萬如果存在,她在給報社的應付款中已經扣除,她的公司沒有受到一點損失,如果是子虛烏有,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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