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落入圈套

加雷斯騎在旅者背上,剛走過這個村子的第一幢石砌房屋,就有一名身穿灰綠色外套的護法走到他面前。看見這個男人走了兩步,加雷斯就已經確定他是一名護法了,而且他很快又發現街上那些盯著他的女人們無瑕的兩儀師面容。光明在上,在這個靠近阿瑪迪西亞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兩儀師?這裡到處都有謠傳說埃爾隆要奪取艾達河這邊的沿岸地區,這肯定是白袍眾的意思。兩儀師無疑是可以保衛自己的,但如果培卓·南奧派一個軍團過來,這些女人還是會死傷慘重。從暴露在地面上的這些樹樁來看,在兩個月前這裡還是一片森林。瑪萊怎麼會跑到這麼一個地方來?加雷斯確信能在這裡找到她。前面村子裡的人都記得有三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結伴向這兒走來,特別是其中還有一個人詢問他們如何前往一座在白袍眾戰爭後就被遺棄的城市。

那名護法是個寬臉大漢,從鬍子判斷,他是名伊利安人。他在加雷斯面前的街道上站定,朝著加雷斯的大鼻子棗紅閹馬鞠了個躬:「加雷斯大人?我是努何·杜曼德,請隨我來,有人正在等你。」

加雷斯緩緩地下了馬,脫下騎馬手套,將它們塞進劍帶後面,一雙眼睛卻在打量著這座小鎮。現在他身上已經不是剛出發時那件灰色的絲綢外套,而是換上一件更適合旅行的軟皮外套。兩儀師和護法,以及所有這些沉默地看著他的人,即使是那些應該是僕人的人們也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努何認識他,他絕非默默無聞之輩,但他懷疑實際的情況並不止是如此,即使瑪萊是……即使她們是兩儀師的密探,這仍然無法改變她們立下的誓言。「帶路吧,努何蓋丁。」從對方的表情判斷,他不知道努何有沒有因為這個稱呼而感到吃驚。

努何帶他走進客棧,或者曾經是客棧的一座建築物,這裡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座戰役司令部,裡面隨處可見來回奔忙的人,也許這確實算是一座戰役司令部,如果兩儀師真的在計畫一場戰役的話。他看見了賽芮拉正坐在房間的角落裡,身旁坐著另一個高大的男人,很可能是代林。當賽芮拉看見他的時候,她的下巴差點掉到桌子上,然後她立刻別開臉,卻又偷偷地從眼角看著他,彷彿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代林似乎是睜著眼睡著了,一雙無神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前方。努何帶著他走過大廳時,沒有一名兩儀師或護法多看他一眼,但加雷斯願意用自己全部的莊園和土地打賭,他們每個人從他身上觀察到的信息都比那些盯著他的僕人多十倍。他真應該在發現是誰佔據這個小鎮時,就立刻掉頭催馬離開。

當努何開始逐一向他介紹坐在椅子上的六位兩儀師時,加雷斯一邊鞠躬,一邊小心地記下護法提供給他的信息——只有傻瓜才會對兩儀師掉以輕心。但他真正的心思卻落在那兩名乖乖站在牆邊的年輕女子身上,她們身側是一座剛剛掃乾淨的壁爐。那個身材窈窕的阿拉多曼女子給了他一個微笑,笑容里沒什麼勾引的意味,倒是多了幾分顫抖。瑪萊也很害怕,他敢說,實際上她是害怕得不得了,但那雙望向他的藍眼睛裡仍然充滿了挑戰。這女孩的勇氣真可比得上一頭獅子。

「很高興見到你,加雷斯大人。」火色頭髮的兩儀師說道。她的身材稍有些豐滿,配上那雙眼角上揚的鳳眼,即使她的手指上有巨蛇戒,遇到她的男人也很難不多看她兩眼。「能否告訴我們,你為什麼到這裡來?」

「當然可以,兩儀師雪瑞安。」努何仍然站在他身邊,但他想像不出這裡有哪個女人會擔心受到他這個老兵的傷害。他相信她們已經知道他來的原因,現在只是等待著從他口中再印證一遍。兩儀師會隱瞞一切,但至少在他提到那個誓言時,她們之中有個人眨了一下眼。

「真是個可怕的故事,加雷斯大人。」那名叫愛耐雅的兩儀師說道,雖然有著光潔無瑕的面容,她看上去卻更像是個快樂滿足的農婦,而非兩儀師。「不過我還是很驚訝,你竟然追這三名背誓者追了這麼遠。」瑪萊白皙的面容立刻變成了赤紅色。「當然,這麼嚴重的誓言肯定是不該被打破的。」

「很不幸的,」雪瑞安說,「我們還不能讓你把她們帶走。」

那就是說,她們是兩儀師的密探了。「一個不該被打破的嚴重誓言,但你們還是要阻止她們遵守它?」

「她們會遵守它的。」麥瑞勒一邊說,一邊瞥了一眼壁爐邊上的兩個人,這一眼讓兩人的站姿更加僵硬了,「而且你可以相信,她們已經在為立下那樣的誓言後逃走而感到後悔了。」這次雅瑪娜也紅了臉,瑪萊的表情就像是她可以嚼碎石塊。「但我們還不能讓她們走。」剛才護法在介紹時沒有提及宗派,不過加雷斯覺得這個深色皮膚的美人應該屬於綠宗,而那位被稱作摩芙玲的矮個兒圓臉女子則是褐宗的。他的判斷依據是麥瑞勒拋給努何的一個微笑,和摩芙玲那種若有所思的神情。「實際上,她們並沒有說明會在什麼時候侍奉你,而我們現在還要用到她們。」

這很愚蠢,他現在應該為了打擾這些人而道歉,並立刻轉身離開,當然,這麼做也同樣愚蠢。當努何在街道上和他搭話之前,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很可能無法活著離開沙力達了。在森林裡,他和部下分開的地方埋伏著大約五十名護法,甚至有可能是一百名。喬尼他們可以好好和護法打一仗,但他不是帶他們來赴死的,他是個被一對眼眸引誘進圈套的傻瓜。既然已經陷進來了,他不如索性走完這最後幾步。「縱火、盜竊和傷人,兩儀師,這些是罪行,她們接受了審問和判決,並立下誓言。但我並不反對留在這裡,直到你們結束她們的事務。在你們不需要瑪萊時,她可以作為我的勤務兵。我會記錄她為我服務的時間,並以此抵償她將來侍奉我的時間。」

瑪萊氣惱地張開嘴,彷彿是知道這名女子要說話,六對兩儀師的眼睛同時盯住了她。她動了動肩膀,重新閉緊嘴巴,然後緊握雙拳,繼續將憤怒的目光投在加雷斯身上。加雷斯很高興瑪萊的手裡沒有握著一把匕首。

麥瑞勒似乎是很想笑出來的樣子:「最好選其他人吧,加雷斯大人,看她瞪著你的樣子,你會發現跟她……合不來的。」

加雷斯覺得雅瑪娜聽到兩儀師這麼說,臉應該比剛才更紅才對,但事實證明他猜錯了。雅瑪娜看著他,很像是正在估量著他,她甚至還和麥瑞勒交換了個帶著笑意的眼神。好吧,畢竟她是個阿拉多曼女人,而且與上次見面時相比,現在雅瑪娜身上的阿拉多曼味道似乎更重了。

與卡琳亞相比,其他兩儀師就顯得溫暖許多。現在這個最冰冷的兩儀師從椅子上向前傾過身子,她和那個大眼睛的波恩寧是加雷斯最警戒的兩個人,加雷斯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從權力遊戲的角度去看,加雷斯能從這兩個女人身上清楚嗅到野心的氣味。也許他正被捲入一場新的權力遊戲。

「你應該知道,」卡琳亞冷冷地說,「被你稱作瑪萊的這個女人,實際上就是史汪·桑辰,前任玉座,而雅瑪娜的真名是莉安·沙瑞福,她是史汪的撰史者。」

加雷斯能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不讓自己像個鄉下農夫般張大嘴巴,現在他才發現,瑪萊的臉正是史汪的面孔變得更加青春、柔和後的模樣。「這是怎麼回事?」他只說了這麼一句,這幾乎是他現在惟一能說出的一句話了。

「有些事情,男人們最好不要知道,」雪瑞安冷漠地答道,「大多數女人也不該知道。」

瑪萊——不,現在他應該用她真正的名字了——史汪已經遭到了靜斷,這是他知道的。現在史汪的變化一定和靜斷有關,如果是這樣,那位有著天鵝般柔美脖頸的前撰史者一定也被靜斷了。只是與兩儀師談論靜斷大概是一個人發掘自己勇氣的最好辦法。而且,如果是兩儀師不想說的事情,就連天空的顏色她們也不會直接告訴你。

幹得好,這些兩儀師,她們先是麻痹了他,然後在他最疏忽的時候給了他重重一擊。思考著她們為什麼要如此處心積慮地消磨他的意志,他產生了一種接近絕望的預感,而現在他很想確定自己的預感是不是對的。「這並沒有改變她們立下的誓言,如果她們仍舊是玉座和撰史者,塔瓦隆的法律也會強制她們遵守誓言的。」

「既然你不反對留在這裡,」雪瑞安說,「你可以讓史汪當你的貼身僕人,但那得等到我們不需要她的時候。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擁有她們三個,包括明,那個一直被你當成賽芮拉的女孩。」這番話和前面那些話一樣激怒了史汪,史汪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只是她的聲音很小,讓加雷斯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麼。「而且既然你不反對,加雷斯大人,在你留在我們之中的這段期間里,你可以為我們做些事情。」

「兩儀師的感謝是不該被輕視的。」摩芙玲說。

「為我們服務,你的所有行為都將是光明與正義的。」卡琳亞接著說道。

波恩寧點點頭,用鄭重的聲音說:「你曾經忠誠地侍奉過摩格絲和安多,以同樣的忠心為我們服務,你絕不會只落得一個被放逐的結局。我們要求你做的事絕對不會有損你的榮譽,也絕不會傷害到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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