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暗影幢幢

蘭德抓住陽極力,編織出風之力的能流,將傑辛從墊子上拖起來。鍍金的豎琴落到暗紅色的地板上,傑辛懸浮到距離地面兩尺的地方,脖子和腳踝被釘在了牆上。「我警告過你!周圍有別人在的時候絕不要導引,絕不!」

傑辛用他那種特有的方式側過頭,彷彿是想瞪蘭德一眼,又或者是在不受注意的情況下監視他。「即使她看見了,她也會以為是你乾的。」他的聲音里沒有歉意、沒有示弱,不過也沒有挑戰的意思,他似乎認為自己只是在給出一個理由充分的解釋。「而且,你看起來應該喝些東西,一名宮廷吟遊詩人應該照看主人的需要。」這是他給自己添加的諸多小光環之一。如果蘭德是真龍大人,那麼他就必須是一名宮廷詩人,而不止是個走唱人。

帶著對自己的厭惡與對這個男人的憤怒,蘭德解開編織,讓他跌在地上。現在對付他就如同對付一個十歲的男孩。蘭德看不見那道壓縮了這個男人導引能力的屏障——它是由一名女子建立的——但他知道那屏障確實存在。現在移動一隻杯子已經是傑辛的極限了。很幸運,那道屏障在建立時也被加入了能躲開女性探察的功能,傑辛稱這種技巧為「倒置」,不過他似乎無法對這種技巧做出解釋。「如果她當時看到我的表情,產生懷疑呢?當那隻杯子飄向我的時候,我也非常吃驚!」他將煙嘴塞回到齒縫裡,惱怒地噴出一股濃煙。

「她還是不會懷疑的,」那男人輕輕坐回墊子上,重新拿起豎琴,彈撥出一段旋律繚繞的樂曲,「怎麼會有人懷疑呢?我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情況會變成這樣。」蘭德聽不出他的聲音里有沒有辛酸的情緒。

他也不能完全相信,雖然他曾經為此費了很大的力氣。他面前的這個男人,傑辛·奈塔,曾經有另一個名字,亞斯莫丁。

無聊地擺弄著手裡的豎琴,亞斯莫丁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名恐怖的棄光魔使。其實他的相貌堪稱英俊,蘭德猜想他對女人們可能很有幾分吸引力。邪惡在外表上總是不會顯露什麼痕迹,這一直都讓蘭德感到很奇怪。他是一名棄光魔使,蘭德卻完全不想殺死他,而且還向沐瑞等人隱瞞了他的身份。蘭德需要一名教師。

如果兩儀師們對於女性「野人」的描述也同樣適用於男性,他自己學會使用至上力並存活下來的機會就只有四分之一,而且這還是沒有暗帝的污染令男人瘋狂的時候。他的老師必須是個男人,沐瑞等兩儀師都對他說過,一隻鳥不能教一條魚如何去飛,一條魚也不能教一隻鳥游泳。而他的老師必須是一個富有經驗的人,了解他需要學習的一切。兩儀師一直都在全力搜捕能夠導引的男人,並將他們馴御,這讓有此種能力的男人變得逐年稀少,讓他沒有別的選擇。況且一個只是發現自己可以導引的男人知道得並不會比他更多。偽龍能夠導引,而且即使蘭德有可能找到還沒被兩儀師捉住並被馴御的偽龍,他們也不會願意將自己光榮的夢想贈送給另一個也自稱為轉生真龍的人。留給蘭德的選擇就只剩下了一名棄光魔使。

蘭德緩緩坐到一隻墊子上,看著正在胡亂撥動琴弦的亞斯莫丁。他最好記清楚,這個人的內心並沒有改變,他仍然是那個在久遠的過去將靈魂出賣給暗影的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蘭德逼迫他做的,他並沒有回到光明中來。「你有沒有想過要回去,傑辛?」蘭德一直都很小心對他的稱呼,一旦泄露了「亞斯莫丁」這個名字,沐瑞一定會認為他已經投向了暗影。不止是沐瑞,也許其他人也是,那樣他和亞斯莫丁都無法再活下去。

那個男人的手僵在琴弦上,臉上不再有任何錶情。「回去?狄芒德、雷威辛,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現在如果看見我都會立刻殺掉我,而且這還算是幸運的下場。也許可以不把蘭飛兒算在裡面,不過你明白,我不想用這個去試探她。色墨海格能夠讓一塊岩石向她乞求憐憫,為了能求一死解脫而感謝她。而一旦暗主——」

「是暗帝。」蘭德咬著煙管厲喝一聲。只有暗黑之友和棄光魔使才會將暗帝稱為至尊暗主。

亞斯莫丁默然低下頭。「等到暗帝重獲自由的時候……」他的臉上不再像剛剛一樣毫無表情,現在它彷彿被刻出一道道陰冷的條紋,「那時我寧願把自己交到色墨海格的手裡,也不會去接受暗……暗帝對我背叛的懲罰。」

「那麼你最好留在這裡認真教我。」

豎琴里開始流淌出哀傷的旋律,訴說著失落和眼淚。「死亡行歌,」亞斯莫丁在樂聲中說道,「激揚華樂的最後一章,那還是在至上力戰爭之前三百年的時候——」

蘭德打斷了他的話:「你教導我的效果並不算好。」

「已經是環境允許下最好的了。現在,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抓住陽極力,並且分辨相異的能流。你可以用屏障保護你自己,至上力也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他停住手指,皺起雙眉,不過並沒有去看蘭德。「你以為蘭飛兒真的想讓我把一切都教給你?如果她想那樣,她就會設法留在我們身邊,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進行融合了。她想要你活著,路斯·瑟林,但這一次她不會讓你比她更強了。」

「不要用這個名字稱呼我!」蘭德喊道,但亞斯莫丁似乎根本沒有去聽他在說什麼。

「如果這樣困住我是你們兩個的計畫——」蘭德感覺到亞斯莫丁體內一陣能量的涌動,彷彿他正在嘗試突破蘭飛兒在他身周編織的屏障。有導引能力的女人可以看見另一個女人在導引時四周散發出的陰極力光暈,並清晰地感覺到她在導引,但蘭德從沒見過亞斯莫丁身上發出任何光亮,也幾乎從沒有感覺到他在導引。「如果這是你們一同謀劃的,那麼她的精明就遠遠地勝過了你。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是個很好的老師,特別是在無法與你融合的時候。這是你們兩個的計畫,對不對?」這時他望向蘭德,依然是側頭的姿勢,不過目光很專註。「你還記得多少?我是說對於路斯·瑟林,她說你把一切都忘了,但她就是對暗……暗帝本尊也會撒謊。」

「這次她說的是實話。」在墊子上坐穩身體,蘭德用至上力將一隻沒有被首領們碰過的銀質高腳杯送到面前。即使是對於陽極力如此短暫的碰觸也讓他感到無限的舒暢……以及污穢,讓他難以放開真源。他不想談論路斯·瑟林,他早就厭倦了人們把他當成路斯·瑟林。深吸了一口氣,嘴邊的煙鍋里變成了亮紅色。於是他將煙斗從嘴裡抽出來,揮了一下。「如果融合會幫助你對我進行教導,為什麼我們不進行融合?」

亞斯莫丁看著蘭德,彷彿蘭德正在問為什麼他們不吃石塊,然後他搖搖頭:「我總是忘記你現在是多麼無知,沒有一個女人的加入,你和我不能融合。我想,你可以問問沐瑞,或者是那個叫艾雯的女孩,她們也許能給你具體的解釋。只要你不介意她們知道我是誰。」

「不要對我說謊,傑辛,」蘭德咆哮道。早在遇到傑辛之前他就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導引就像男人和女人本身一樣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但他也不信任眼前這個人說的話。「我聽艾雯等人談論過兩儀師融合彼此的至上力,如果她們能這樣做,為什麼你和我不能?」

「因為我們就是不能。」亞斯莫丁的聲音里充滿了惱怒,「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就去問哲學家好了。為什麼狗不能飛?也許這是宏大的因緣中特別的安排,因為男性在至上力上比較強,為此必須有所平衡。沒有女人,我們不能融合,但她們可以在沒有我們的情況下這麼做。反正單獨的女性最多可以有十三人融合在一起,這也算是對男人的一點小慈悲吧!之後就需要男人的加入才能讓融合環變得更大。」

這一次,蘭德確信自己捕捉到了一個謊言。沐瑞說過,在傳說紀元,男性和女性在至上力上是同等強大的,而沐瑞不可能說謊。於是他把這些告訴對方,還加了一句:「五行之力是同等強大的。」

「地、火、風、水,以及魂。」傑辛每說一個字,就彈出一個合音,「它們同樣強大,這是真的。男人能在一種力上做到多強,女人也可以,這同樣是真的。至少,以某種角度來說是真的,但這與至上力上男強於女毫無關係。一件事只要被沐瑞相信它為真,她就能把它說出口,不論它是否確實為真,這也是那些愚蠢誓言的上千個弱點之一。」他彈出一段確實顯得很愚蠢的旋律。「有些女人的力氣比男人大,但一般情況卻正好相反。在至上力強弱的狀況也是如此,而且男女在至上力上的差異和在體力上的差異程度是大致相當的。」

蘭德緩緩地點點頭,這種說法確實有些道理。伊蘭和艾雯被認為是一千多年以來最強的兩個接受白塔訓練的女子,但蘭德曾經和她們有過一次對抗。後來伊蘭也承認,那次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隻獒犬咬住的小貓。

亞斯莫丁仍然在說著:「如果兩個女人融合在一起,她們的力量並不會增加一倍,融合不是單純地將力量加在一起。但如果她們兩個足夠強大,她們就能得到可以比擬於男性的力量。如果十三個女性組成了一個環,那你就要小心了,即使是十三名導引能力極其微弱的女人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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