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進入城堡

一個明智的男人不該在夜裡爬上提爾城的屋頂。麥特向月光形成的影子里窺看時,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這是一條超過五十步寬的街道,也可以被認為是一座狹窄的廣場,它將提爾之岩城堡與麥特所在的斜坡屋頂分開。麥特腳下的這座房子在石板路面上有三層高。但我什麼時候又明智過?那些我遇見過的時刻都處在明智狀態的男人都是那麼無聊,看著他們就讓人想睡覺。無論這是廣場還是街道,麥特從黃昏開始,沿著它繞過了整座提爾之岩。它惟一沒有到達的地方就是河水流經提爾的那一側,艾瑞尼河在城堡腳下喧囂而過,除了城牆之外,沒有任何東西阻礙它。那堵牆就在他右邊兩座房子以外的地方。因此,城牆的頂部看起來是通向城堡的最佳路徑,但他並不會欣喜若狂地跑過去。

拿起鐵頭棒和一個有活動提把的錫盒子,他小心地向一座更靠近城牆的磚砌煙囪挪過去。裝煙火的油布卷被他打開,背在了背上,雖然麥特把它在背上盡量勒緊,但在黑暗中的屋頂上,它還是顯得有些太過笨重了。就在剛才,麥特因為它滑了一下,踢掉了一塊屋瓦,引得屋裡睡覺的人喊了一聲「有賊」,他急忙就跑走了。這時,他下意識地將背上的包裹拉緊了些,躲進了煙囪的陰影里。過了一會兒,他放下那個盒子,盒子的提把已經開始散發出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熱度。

從影子里看提爾之岩,感覺上安全許多,但並不會讓麥特有更多的勇氣。提爾的城牆比凱姆林和塔瓦隆等大城的城牆要來得薄,寬度不超過三尺,由許多粗大的石砌扶壁支撐。現在,這些扶壁都已經沉沒在黑影里。當然,三尺是一個足以行走的寬度,但如果從城牆上掉下去,就要在黑暗中墜落六十尺,才會撞擊到堅硬的石板地面。借著牆邊這些該死的房子,我能輕鬆地爬到那堵牆頂上,然後從那上面一直跑到該死的提爾之岩旁邊!

這種方法是可行的,但它感覺上讓人不是很舒服,提爾之岩的牆壁看上去就像是一堵懸崖。根據目測,麥特告訴自己,他應該能爬上那座城堡。當然,我可以,和那些迷霧山脈的懸崖一樣嘛!城垛口在三百尺以上的高度,低一些的地方一定開有箭孔。但在黑夜裡,他找不到它們,而且,他也不能從一個狹小的箭孔鑽進去。該死的三百尺,也許是三百六十尺,燒了我吧,即使是蘭德也不會嘗試爬上去的。但這是麥特能找到的惟一路徑。他找到的每一座門都被緊緊地關閉著,看上去即使是一群公牛也無法衝破,更別提每道門前都有十幾名穿甲佩劍的士兵看守著。

突然間,他眨了眨眼,向城堡一邊望去,那裡有一個傻瓜正在攀爬城堡。看上去,就像是在月光下移動的一個影子。麥特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爬到了一半,從他腳下到地面約有二百尺的高度。傻瓜,是他嗎?好吧,我和他差不多大,我也要上去。燒了我吧,他也許會在爬城的時候引發守衛者的警報,然後我就會被捕。現在,他看不見那個攀爬的人了。光明啊,他到底是誰?他是誰,又有什麼關係?燒了我吧,但這是個贏得那場賭局的該死的辦法。事後我要她們都吻我一下,奈妮薇也不例外!

他站起身,向城牆望去,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攀爬點。突然間,冰涼的鋼刃橫在他的脖子上,想也沒想,他用鐵頭棒敲開劍刃,又用棒子的另一端掃中背後那個人的雙腳。另一個人將他絆倒,他差一點摔在剛剛被他掃倒的那個人身上。他在屋瓦上翻了一個身,解下背上的煙火——如果它掉下去,我就打斷他們的脖子!隨後,他起身旋動棒子。他感覺到棒子打中了肉體,在第二次擊中的時候,身邊傳來了悶哼的聲音。這時,又有兩把利刃頂在他的喉嚨上。

麥特停止一切動作,短矛的矛尖點在他的肌膚上,陰暗的矛鋒幾乎完全無法反射月光。他的眼睛沿著短矛向前望去,看見了握住短矛的人。那些人的臉被黑布裹住,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他。燒了我吧,我碰到真的賊了!我的運氣怎麼了?

麥特裝出一副笑容,讓自己在月光底下盡量露出更多的白牙,「我沒有打擾你們工作的意思,如果你們讓我走,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戴面罩的人沒有動,手裡的短矛也沒有動。「我和你們一樣,都不想大喊大叫地讓別人知道。我不會出賣你們的。」他們像雕像一樣站著,低頭俯視著他。燒了我吧,我沒時間和你們攪和。是扔骰子的時候了。他打了個寒顫,腦子裡最後的這句話讓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抓緊手中的鐵頭棒,身體向旁邊倒去——他差一點痛得喊出聲來,有人重重地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麥特轉動眼睛,想看看是誰踩住了他。燒了我這個傻瓜吧,我忘記那個被我絆倒的人了。他立刻又看見另一個人影出現在踩住他手腕人的身後,於是他決定,最好暫時不要再使用鐵頭棒了。

踩著他手臂的是一隻柔軟的靴子,鑲邊的靴筒有膝蓋那麼高:這觸動了他的回憶。那是關於一個他在山地里遇到的男人。他望向夜色中那個人的上半身,竭力想分辨出那個人衣服的樣式和顏色。他們的衣服完美地與夜幕融為一體,讓麥特連他們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麥特的目光滑過那個人腰間的長匕首,最後落到他用黑色面罩蓋住的臉上,一張用黑色面罩蓋住的臉,黑色的面罩。

艾伊爾人!燒了我吧,該死的艾伊爾人在這裡做什麼!他的心一涼,回憶起關於艾伊爾人戴上面罩的傳說,那是他們殺人的標誌。

「是的,」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我們是艾伊爾人。」麥特哆嗦了一下。他沒有意識到他剛剛把自己的想法大聲說了出來。

「身為一個遭到突襲的人,你的舞蹈非常優秀。」一名年輕女子的聲音說道。麥特覺得她就是那個踩住他手腕的人,「也許有一天,我能和你正式跳一支舞。」

麥特笑了。如果她想和我跳舞,他們至少就不能殺我!但他立刻又皺起了眉。他似乎記得,艾伊爾人對於舞蹈有著另外的解釋。

短矛收了回去,幾隻手把他拉了起來。他將那些手掙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彷彿他正站在一家酒館的大廳里,而不是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和四個艾伊爾人站在別人家的屋頂上。想要讓別人知道你有一副穩定的神經,你就要付出代價。這些艾伊爾人在腰上除了插著匕首之外,還都掛著箭囊,背上背著更多的短矛和一張放在皮匣中的弓,細長的矛尖從他們的肩頭伸出來。麥特聽見自己嘀咕了一句,「我掉進井底了。」然後就閉住上嘴。

「你在這裡做什麼?」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問道,因為被面罩遮住的關係,麥特並不確定是誰在說話。那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是一種慣於發號施令的且充滿自信的聲音。麥特覺得自己至少能分辨出那個女人,她是惟一個個子比他矮的,不過也不比他矮多少。其他人都高出他一個頭,甚至更高。該死的艾伊爾人,他想。「我們已經觀察你一段時間了,」那名長者繼續說道,「我們看著你探察提爾之岩,你把它的每一個部分都看遍了,為什麼?」

「我也可以對你們所有人問這個問題。」另一個聲音響起,只有麥特因為這句話而愣了一下。這時,一個穿松腿褲子的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那個人沒有穿鞋,應該是為了能更加自如地在瓦片上行走。「我本想捉住五個賊,而不是艾伊爾人,」他繼續說道,「但不要以為你們人多就會嚇倒我。」一根不高過他的頭頂的細手杖被他舞成一片虛影,並發出呼呼的聲音,「我的名字是澤凌·散達,我是一名捕賊人,現在我要知道,為什麼你們會在屋頂上,盯著提爾之岩。」

麥特搖搖頭。今晚屋頂上到底有多少該死的人?現在缺的就剩下湯姆上來撥弄豎琴,或者是來一個詢問客棧的人了。該死的捉賊人!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艾伊爾人也都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對於一個城裡人來說,你的身手不錯。」那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但為什麼你會跟蹤我們?我們什麼也沒偷,為什麼今晚你自己也會那麼頻繁地望向提爾之岩?」

即使只是在模糊的月光下,澤凌的驚訝還是顯而易見,他哆嗦了一下,張開嘴,然後又閉上了。又有四名艾伊爾人出現在他身後。嘆了一口氣,他將身子靠在細手杖上。「看來,我暴露了自己的行蹤。」他喃喃地說道,「看來我一定要回答你們的問題了。」他望向提爾之岩,然後搖搖頭,「我……今天做了一件事,讓我……很困擾。」他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又彷彿心中有什麼解不開的問題。「我的一部分說我做的是對的,我必須服從。沒錯,當我去做的時候,它看起來是對的。但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告訴我,我……背叛了什麼。我相信,那個聲音是錯的,而且它很微弱,但它一直沒有停止。」這時,他閉上嘴,又開始搖頭。

一個艾伊爾人點點頭,用那個蒼老的聲音說:「我是魯拉克,屬於塔戴得艾伊爾的九穀氏族,我曾經是艾散多——紅盾眾。有時,紅盾眾也會做你們捉賊人的工作。我說這些,你應該明白,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以及你一定要扮演的角色。我不會傷害你,捉賊人澤凌·散達,我也不會傷害你的同胞,但你承受不起發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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