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搜索與發現

陽光透過鏤空的百葉窗灑在床上,喚醒了麥特。有那麼一會兒工夫,他只是躺在床上,皺著眉。在成為睡魔的俘虜之前,他一直都沒能想出一個逃離塔瓦隆的計畫,但他也一直沒有放棄。還有太多的記憶隱藏在迷霧裡,但他不會放棄的。

兩名女僕匆忙地端進來一盆熱水和滿滿一盤子食物,笑著告訴麥特,他看起來好多了,如果他按照兩儀師說的去做,他很快就不必再卧床休息了。麥特隨意地應了幾聲,小心地不讓自己忿恨的心情從語氣中流露出來。就讓她們以為我是個聽話的人吧!他的胃這時已經在食物香氣的引誘下翻攪個不停了。

等僕人們離開,麥特將毯子扔到一邊,跳下床,將一片火腿塞進嘴裡,然後就倒出水來,開始刮臉。望著鏡子里塗滿肥皂泡的臉,他感覺自己確實好看多了。

他的雙頰仍舊下陷,但比之前豐滿不少,黑眼圈已經消失,一雙眼睛也不再像骷髏的黑洞。他在昨晚吃的每一片食物,似乎都已經變成了附著在骨頭上的血肉,他甚至覺得自己更加有力量了。

「以這種速度來看,」麥特喃喃地說道,「我在她們察覺之前就能離開了。」但他在坐下來,吞掉餐盤裡的每一塊火腿、蕪菁和梨子的時候,仍舊為此感到驚訝不已。

麥特確信,她們認為他在吃過飯後會回到床上去繼續休息。實際上,他穿好衣服,套上靴子。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備用衣服,決定就將它們扔在這裡了。首先,我必須知道我在做什麼,如果我一定要離開她們……他將那對皮骰罐塞進口袋裡。有了這些,他就能掙到所需的衣服。

打開門,麥特向外望了幾眼。走廊兩側還有幾扇鑲金的白木門,牆上裝飾著彩色的織錦,一條藍地毯覆蓋了白色的地板。走廊里沒有人,也沒有衛兵。麥特將斗篷甩到一側的肩膀上,跑出了房間,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到一條出去的路。

麥特匆忙地走下樓梯,穿過走廊,越過開闊的庭院,其間難免走了一些彎路。他想要的,是一扇可以出去的門。一路上,他終於看見了一些人:女僕和白衣的初階生為了完成某件任務匆匆而過,初階生甚至比僕人們還要匆忙;一名穿著粗陋的男僕在搬運大箱子和其他沉重的貨物;衣服上有彩色鑲邊的見習生,甚至還有一兩位兩儀師。

緩步而行的兩儀師似乎沒有特別注意到他。她們只是隨意一瞥麥特,便繼續思考著自己的問題。麥特現在穿著鄉下衣服,不過做工很好,這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流浪漢。出現在他眼前的男僕們說明白塔的這個部分允許男人進入,他懷疑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把他當成一名僕人了,這樣也好,只要沒有人要他搬東西,他就不會介意什麼。

沒有看到艾雯、奈妮薇和伊蘭,確實讓他感到有些懊悔。伊蘭是個漂亮的女孩,雖然她有一半的時間鼻子都翹得老高。她能告訴我該如何找到艾雯和我們的鄉賢。我不能不說一聲再見就走啊!光明啊,她們是要成為兩儀師的,但我不能以為她們之中有誰會告發我。燒了我吧,傻瓜!她們絕不會這麼做的,不管怎樣,就算是冒險我也要去見見她們。

但當他一走到戶外,看見一片點綴著幾朵細雲的明亮天空,麥特就把那些女孩子甩到腦後了。在他面前,是一座鋪著石板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座樣式簡單的石頭噴泉,對面是一座灰色石頭砌成的兵營。院子里有幾棵樹種在沒有鋪石板的鑲邊土壇上,在它們的映襯下,那座兵營就像是一塊灰色的大石頭。衛兵只穿著長袖襯衫,坐在那片低矮的建築物前面養護著武器、盔甲和馬具。現在,麥特正想見到這些衛兵。

他悠閑地走過院子,望著那些士兵,彷彿再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了。這些工作的人彼此交談著,不時發出一陣鬨笑,正如同剛收割完的莊稼漢們。他們之中不時有人好奇地看一眼走過來麥特,但沒有人質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麥特以隨意的口吻問了一個問題,最後,他得到了他所要的答案。

「守橋衛兵?」一名矮壯的黑髮男人說道。他的年歲大約比麥特大五歲,手中的劍有很明顯的伊利安風格。也許他的年歲不算大,但他的左頰上已經有了一道長長的白色傷疤,往劍刃上塗油的雙手顯得協調而有力。他斜眼瞥了一下麥特:「我就是守橋衛兵,現在換班回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河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確實應該關心一下這個問題。「現在出外旅行還方便嗎?路上還不至於很泥濘吧,除非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下了很大的雨。」

「河的哪一邊?」衛兵平靜地問。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手上那塊擦過劍刃的油布。

「嗯……東邊,河的東岸。」

「沒有泥巴,只有白袍眾。」那個男人向前靠了靠,吐出一口痰,但他的聲音並沒有絲毫變化。「白袍眾把鼻子插進了十里範圍內的每一個村子,他們還沒有捕殺什麼人,但他們確實很煩人。如果我以為他們不是在向我們挑釁的話,那我真是昏了頭了。如果他們有能力的話,他們一定會向我們發動攻擊的,現在可不是旅行的好時機。」

「那麼,西方怎麼樣?」

「一樣。」衛兵抬起眼睛望著麥特,「但你過不去的,小夥子,無論是東邊還是西邊。如果我的腦子還在,你的名字應該是麥特·考索恩,昨晚,一位兩儀師親自來到橋頭我站崗的地方,她向我們每個人展示了你的畫像,讓我們仔細記住你的長相,直到我們能把你的樣子描述出來。一位客人,她就是這樣說你的,我們不能傷害你,但也不能讓你離開城市,即使將你的手腳捆住也要把你留下。」他眯起眼睛,「你沒有從她們那裡偷走什麼東西吧?」他懷疑地問,「你和兩儀師們經常招待的客人並不一樣。」

「我什麼也沒有偷!」麥特憤怒地說。燒了我吧,我甚至連一個機會也沒有,他們一定都知道我。「我不是賊!」

「嗯,我在你的臉上確實沒有看到賊相。你沒有偷東西,但你和三天前那個想把瓦力爾號角賣給我的傢伙確實有些神似。他說那真的是瓦力爾號角,就在那東西變成一堆廢鐵的時候,他還是這麼說。你有瓦力爾號角要賣給我嗎?或者也許是把真龍之劍?」

衛兵一提到瓦力爾號角,讓麥特嚇了一跳,但他還是竭力保持住聲音的平穩,「我剛剛生了一場病。」其他衛兵現在也都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光明啊,他們都知道我不被允許離開。他擠出一絲笑容,「是那些兩儀師治好了我。」一些衛兵對他皺起了眉頭。也許他們認為像他這樣的外人說到兩儀師的時候應該更尊敬一點。「我猜,那些兩儀師在我完全恢複體力之前是不會讓我走了。」他想安撫一下這些衛兵的情緒,現在他們全都在盯著他了。只是個接受醫療的男人,沒什麼特別的了。你們不必對他這麼在意。

那個伊利安人點點頭:「你的臉色確實很難看,也許兩儀師就是為了這個才把你留下來的,但我確實從沒聽說過有哪個病人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被留在城裡。」

「只有這個理由。」麥特堅持地說,他們還是在看著他。「嗯,我要走了,她們說,我必須散散步。盡量找時間多散步,你知道,這樣才能讓我恢複體力。」

麥特在離開的時候,仍然能感覺到從他背後射來的目光,這讓他感覺到非常頹喪。現在他只想知道,關於他的信息在這座城裡被傳播得有多廣泛。如果只是守橋的官兵知道他,那他也許還有溜走的可能。他對秘密行動很在行。當一個人從小就總被母親懷疑在做壞事,同時又受到四個姐妹監視時,他很難不擅長此道。而現在,我已經能確定,兵營里的士兵至少有一半都知道我了。血和該死的灰啊!

白塔中的大部分花園都長滿了羽葉木、白千層和榆樹等各種樹木,麥特很快就發現自己走在一條寬闊、蜿蜒的碎石路上。如果不是一座座遠高出樹梢許多的塔尖,人們很容易會以為這裡是一片鄉野。白塔龐大的身軀君臨一切,也沉重地壓在了麥特的背上。如果有能夠逃出白塔的路,似乎就應該從這裡尋找——如果真的有這樣的路。

一名穿著初階生白衣的女孩出現在前方的路上,若有所思地向他走來。她似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看見麥特。很快地,她已經走到麥特面前,麥特能夠清楚地看見她又大又黑的眼睛,還有她的辮子。麥特忽然咧嘴笑了笑,他知道這個女孩——記憶如同清水從幽深的泉眼中流出——但他從沒想過能在這裡遇到她,他從沒有想過還能再看見她。他又笑了笑,壞運氣里也總能有些好東西,正如他的記憶一樣,她是一個很值得男孩子們多看幾眼的女孩。

「愛絲,」他喊道,「愛絲·格林維,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麥特·考索恩。我曾經和一個朋友去過你父親的農場,還記得嗎?你決定要成為一位兩儀師了?」

她驀然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麥特。「你在這裡做什麼?」聲音冷冰冰的。

「你知道的,不是嗎?」麥特向她靠去,但她後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著距離。麥特停下腳步,「我不是被捉來的,我在這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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