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封印

艾雯走出白銀拱門,因憤怒而感到寒冷,渾身僵硬,不過她也想讓這種憤怒的寒冰能中和一下記憶中灼燒的痛苦。她的肉體還能感覺到那種烈火的炙熱,而其他的記憶已經烙印在她心裡更深的地方。憤怒散發出死亡一般的冰冷。

「這就是我得到的一切嗎?」她問,「一次又一次地放棄他,背叛他,辜負他,一次又一次?這就是我應得的嗎?」

突然間,她意識到一切似乎都不太尋常了。玉座出現在房間里,後面跟隨著各代表一個宗派的戴著披肩的兩儀師。艾雯知道,按照流程,她們應該在此時出現,但她們全都擔憂地盯著她。圍繞特法器席地而坐的兩儀師從原先的三個變成了三對,六個,汗水順著她們的臉頰涔涔而下。特法器發出嗡嗡的共鳴聲,肉眼幾乎都能看出它在顫動,劇烈閃爍的彩色光帶撕裂了拱門裡的白色光團。

雪瑞安伸手碰了一下艾雯的額頭,陰極力的光暈在她四周瞬間閃爍了一下。一陣寒意流過她的身體。「她沒事。」初階生師尊的聲音里有著一种放松,「她沒有受傷。」聽雪瑞安的語氣,她似乎認為艾雯一定會受傷的。

緊張的情緒似乎也離開了其他兩儀師,愛莉達長吁了一口氣,然後便跑向最後一隻銀杯。只有特法器周圍的兩儀師沒有放鬆。震顫的雜音開始削弱,光團也逐漸變得稀薄,顯示出特法器的活動正在被壓制。但那些兩儀師的樣子,表明她們與這件特法器交鋒中的每一點進步都是相當困難的。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艾雯問。

「安靜,」雪瑞安的聲音算是命令,不過很溫柔,「現在,保持安靜。你平安無事,這是最重要的。我們必須將儀式完成。」愛莉達幾乎是跑著來到她們身邊,將最後一隻銀杯交給玉座。

艾雯在跪下之前,猶豫了一下。到底出了什麼事?

玉座緩緩地將凈水傾倒在艾雯的頭頂。「伊蒙村的艾雯·艾威爾隨水流去,這世界對你的一切束縛都已消失。你走向我們,以你純凈的身,純凈的心,純凈的魂。你是艾雯·艾威爾,白塔的見習生。」最後一滴水落在艾雯的頭髮上。「現在,你和我們是一體的。」

最後這句話似乎有著特別的意思,只是存在於艾雯和玉座之間的含意。玉座將手中的銀杯交給另外一位兩儀師,又拿起一枚形狀是一條蛇咬住自己尾巴的金戒指。儘管竭力剋制,艾雯在抬起左手的時候仍然在打著哆嗦。當玉座將巨蛇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時,她又哆嗦了一下。當她成為兩儀師的時候,她可以自己選擇將巨蛇戒戴在任何一根手指上,或者如果有必要,她也可以將巨蛇戒隱藏起來;但見習生必須將它戴在這個地方。

玉座帶著嚴肅的表情將她拉起。「歡迎你,女兒。」她親吻了艾雯的臉頰。艾雯感到一陣驚悸的顫慄,不再是「孩子」,而是「女兒」了;而她以前一直只是個孩子而已。這時,玉座親吻了她另一側的臉頰:「歡迎。」

玉座向後退了一步,打量著艾雯,一邊還在對雪瑞安說話:「讓她擦乾身體,穿上衣服,確認她平安無事。要確認,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確認過了,吾母。」雪瑞安的聲音顯得很驚訝,「您看著我對她進行檢查的。」

玉座隨便應了一聲,目光轉向了那件特法器:「我要知道今晚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她轉回身,大步離開,裙擺隨著她的步伐來回擺動。特法器周圍的大部分兩儀師都跟著她離開了,現在,這座特法器只是一個銀環上的三道銀色拱門而已。

「玉座很擔心你。」雪瑞安將艾雯拉到一個角落裡,遞給她一條大毛巾,這個地方還擺著艾雯需要的其他東西。

「她為什麼要擔心?」艾雯問。玉座只是不想讓她的獵犬在鹿被擊倒之前出狀況。

雪瑞安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等艾雯將身體擦乾,她便遞過來一套七色鑲邊的白色衣裙。

艾雯穿上這套衣服,心中感到一絲失望。她現在是一個見習生了。她的手指上帶著巨蛇戒,衣服上有了七色鑲邊。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

愛莉達走了過來,她的臂彎里環抱著艾雯的初階生衣裙、鞋子、腰帶,以及維林交給她的文件。

艾雯強迫自己等待著,讓紅宗兩儀師將所有這些東西遞給她,而不是主動拿過來。「謝謝您,兩儀師。」她偷偷瞥了一眼這些文件,卻看不出它們是否曾經被翻看過。系著文件的繩子仍然扎在一起。我怎麼能知道她是否看過這些東西?捏了捏初階生衣服下面的口袋,她感覺到了那枚戒指,那件特法器。至少,它還在。光明啊,她本來可以將它拿走的。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介意她拿走這個。嗯,我會的,我想我會的。

愛莉達的表情如同她的聲音一樣冰冷:「今晚,我並不希望你能通過測試。不是因為我害怕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能預測未來,而是因為你的身份,一個野人。」艾雯想出言反駁,但愛莉達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紅宗兩儀師的聲音如同冰山一般不容反抗:「哦,我知道你是在兩儀師的指導下學會導引的,但你仍舊是個野人,不管在精神上或是行為上,你都只是一個野人。你擁有巨大的潛力,否則你絕對活不過今晚,但潛力也可以化為虛無。我不相信你能成為白塔的一員,你不會加入我們,這和你用哪根手指戴戒指無關。你應該在學會如何保命之後,就回到你那個乏味的小山村裡去,那樣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遠比現在要好得多。」話畢,她便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即使她不是黑宗,艾雯不悅地想,也差不多了。她大聲地對雪瑞安嘟囔道:「你應該說些什麼的,你應該幫我的。」

「我會幫助一個初階生,孩子。」雪瑞安平靜的回答讓艾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又用了「孩子」這個詞。「我會儘力在初階生有需要的時候保護她們,因為她們無法保護自己。你現在是見習生了,應該學會保護自己。」

艾雯端詳著雪瑞安的眼睛,思量她是不是刻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的語氣。雪瑞安和愛莉達一樣有機會閱讀那份文件,並認定艾雯與黑宗的事件有關。光明啊,你在懷疑所有的人。與其這樣,還不如去死了,或者被她們十三個給捉住,並且……艾雯慌張地切斷了這條思緒,她不想讓這種念頭存留在腦海中。「雪瑞安,今晚發生了什麼事?」她問,「不要瞞著我。」雪瑞安揚起眉毛。艾雯急忙因她魯莽的問題表示道歉:「兩儀師雪瑞安,我……請原諒,兩儀師雪瑞安。」

「記住,你還不是兩儀師,孩子。」儘管聲音相當嚴厲,艾雯還是在雪瑞安的唇邊看到一絲微笑,不過很快那微笑便隨著她的話語消失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是非常害怕,你差一點就死了。」

「又有誰知道那些沒走出特法器的人會有什麼樣的遭遇?」艾拉娜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她們身旁。這位綠宗兩儀師以她的情緒化和幽默感而著稱,有些人甚至說,她會從喜笑顏開突然變成勃然大怒,沒等你眨一下眼睛,她又會變得笑眯眯了。不過她給艾雯的印象與這些說法完全不同。「孩子,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拒絕這次測試。我第一次注意到那種……共鳴的時候,就有這種想法了。那種共鳴又回來了,這就是問題,它以成千倍、成萬倍的強度反推回來。特法器似乎拚命想切斷陰極力的流動,否則就會將它自己熔化成一攤水。請接受我的道歉,但言語並不足以表達我的歉意,不足以補償你遇到的危險。我這樣說了,根據第一條誓言,你也知道我就是這樣想的。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會要求玉座讓我分擔你在廚房的工作。還有,是的,你仍然要去見雪瑞安,如果我完成了我應盡的職責,你就不該在這次測試里遇到這種生命的危險,我會儘力做出補償的。」

雪瑞安發出反感的笑聲:「她永遠也不會答應這樣的請求,艾拉娜,一位兩儀師去廚房幹活兒,無聊……以前從沒聽說過這種事。這是不可能的!你做了你相信是正確的事,你並沒有錯。」

「這不是您的錯,兩儀師艾拉娜。」艾雯說。為什麼艾拉娜要這麼做?也許她只是要我相信,她跟這次出現的問題無關。也許這麼做,她就能長時間地監視我。此時艾雯的腦海里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一位高傲的兩儀師將袖子卷到臂肘上,一天三次洗刷無數只油膩的碗碟,只是為了監視某個小人物。艾雯覺得自己的胡思亂想實在太厲害了。不過艾拉娜如果能按照她所說的去做,那還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不管怎樣,這位綠宗兩儀師肯定是沒有機會看到那份文件的,她的精力一直無法離開那座特法器。但如果奈妮薇是對的,如果她屬於黑宗,她不需要看到那些文件,就有足夠的理由殺我。不要這麼想!「真的,這不是您的錯。」

「如果我盡到了職責,」艾拉娜堅持說,「這種事就不會發生了。在我的經歷中,惟一一次與今天類似的事件是幾年以前,我們嘗試在同一個房間里使用兩件也許相互有某種關聯的特法器,這樣的兩件特法器非常罕見,但它們熔化了,而當時距離它們百步之內的姐妹都頭痛了一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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