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荊棘的刺痛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玉座並沒有說話。她走向高大的拱形窗戶,目光越過陽台,望向下面的花園,她的兩隻手在背後緊緊握在一起。就這樣過了好幾分鐘,艾雯和奈妮薇只能看到她的背。

「我已經隱匿了問題最大的一部分,但這能持續多久?僕人們不知道有特法器被偷走,他們也不知道莉亞熏和她所造成的死亡與其他人的離開是有關的。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流言蜚語總是難以避免。他們相信這些死亡是暗黑之友造成的結果,那些人確實也是暗黑之友。謠言已經傳遍全城:暗黑之友進入了白塔,還製造了謀殺。沒有辦法阻止人們談論這件事,這對我們的名譽沒有好處,但至少這比人們知道真相要好得多。至少,塔外沒有人知道有兩儀師被殺,即便是塔內也沒有幾個人知道。白塔里有暗黑之友,呸!我一生都在努力否定這一點。我不會讓他們出現在這裡。我要用釣鉤戳穿他們的下巴,挖出他們的內臟,把他們掛在太陽底下晒乾。」

奈妮薇不安地看了艾雯一眼,只見艾雯比她更加不安。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氣:「吾母,我們還要接受更多的懲罰嗎?除了您已經對我們下達的判決之外?」

玉座回過頭,望向她們,她的眼睛被陰影所遮蔽。「更多的懲罰?也許你可以這麼說,也會有人說是我給了你們一份禮物,提拔了你們。她們感覺不到玫瑰荊刺真實的痛楚。」她飛快地走回桌邊,坐進椅子里,看上去,她似乎失去了自己剛才的堅持,或者說,是變得不確定了。

看到玉座露出不確定的表情,艾雯的胃絞成了一團。玉座總是像山一般鎮定,總是能安穩地邁出前行的步伐,玉座是力量的化身。除了她本身的威力無可匹敵之外,她還擁有豐富老練的知識與經驗,足以讓這個亂世只能繞著她旋轉。看到她毫無預兆的動搖,艾雯覺得就如同看到一個女孩第一次跳進池塘,卻不知道池水有多深,池底是岩石還是泥漿,顫慄的感覺刺入她的內心。她指的是什麼,什麼是荊刺真正的痛楚?光明啊,她要對我們說些什麼?

玉座用指尖撫摸著桌上一個花紋雕飾的黑匣子,她望著那個匣子,目光卻像是落在了某個遙遠的地方。「問題是,我能信任誰。」她輕聲說道,「至少,我應該可以信任莉安和雪瑞安。但我可以嗎?那維林呢?」她的肩膀突然間顫抖了一下,無聲的笑容爬上她的臉孔。「我已經信任維林重過我的性命,但我還能再信任誰?沐瑞呢?」她沉默了片刻,「我一直相信,我可以信任沐瑞。」

艾雯不安地動了動身體。玉座知道多少?這不是她能提出的問題,她沒有資格如此質疑玉座。你是否知道,一個來自我的村莊的年輕男人,一個以前我一直以為會嫁給他的男人,就是轉生真龍?你知道你的兩個兩儀師正在幫助他嗎?至少,艾雯能確定,玉座不知道自己昨晚還夢到了他,夢到他從沐瑞身邊逃開。她認為自己可以確信這一點,於是,她保持了沉默。

「您在說些什麼?」奈妮薇問道。玉座抬頭看著她。奈妮薇稍稍緩和了一下自己的音調:「請原諒,吾母,但您還沒告訴我們,我們是否會承受更多的懲罰?我對誰可以信任的問題不感興趣。如果您想得到我的觀點,那麼我會說,沐瑞是不可信任的。」

「這是你的觀點,對不對?」玉座說,「離開你的村子一年之後,你以為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足夠的了解,可以判斷哪個兩儀師是可以信任的,哪個不可以,對不對?還沒學過如何升帆就想當航海大師!」

「她沒有別的意思,吾母。」艾雯說,但她知道,奈妮薇的話有著強烈的攻擊性。所以,她警告性地瞪了奈妮薇一眼,奈妮薇用力地揪了一下辮子,沒有再說什麼。

「嗯,是誰說過,」玉座沉吟道,「信任是竹籃里的鰻魚,無法掌握。問題是,你們兩個是我必須合作的夥伴,雖然你們也許是更加細瘦的鰻魚。」

奈妮薇繃緊了嘴唇,但她的聲音還是保持了平靜:「細瘦的鰻魚,吾母?」

玉座繼續說著,彷彿奈妮薇根本沒開口:「一開始,莉亞熏企圖把你們的腦袋塞進魚柵里去,她會離開,很可能是因為她知道你們要回來了,你們會撕下她的面具,所以我只得相信你們不是……黑宗。比起說出這個詞,我寧可生吞鱗片和內臟,」她的聲音變低了,「但我想,我必須習慣於說出這個名字。」

艾雯驚惶地張大了嘴。黑宗?習慣於?光明啊!奈妮薇卻怒喝道,「我們當然不是!您怎麼敢這樣污衊我們?您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你懷疑我,孩子,就說出來吧!」玉座語氣冷硬,「也許你有時候能達到兩儀師的水平,但你還不是兩儀師,你和兩儀師的差距仍然如隔天地,明白嗎?說吧,如果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話,我保證,你最後會哭著求我原諒!『細瘦的鰻魚』?我會像收拾鰻魚一樣將你收拾掉!我已經失去耐心了。」

奈妮薇的雙唇開了又合上,但最後,她還是哆嗦了一下,無聲地呼出一口氣。當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里還有著最後一點激情,但僅僅只有一點而已:「請原諒,吾母,但您不該……我們沒有……我們不會懷疑您的。」

玉座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靠回椅背:「當你想控制自己的脾氣時,你還是做得到的。我必須了解這一點。」艾雯很想知道,玉座的這一輪出擊有多少成分屬於測試,玉座雙眼周圍滿溢著緊張的情緒,這讓她開始懷疑,也許玉座的耐心真的已經被耗盡。「我希望我能找到一個方法,讓你披上披肩,女兒,維林說你已經像塔內的任何一名女子一樣強大了。」

「披肩!」奈妮薇倒抽了一口氣。「兩儀師?我?」

玉座輕輕打了個手勢,彷彿將某件東西揮到了一邊,但她的表情似乎又在說明她不想這麼做。「對無法做到的事情抱著希望並無意義,我很難在將你提升為兩儀師的同時又派你去洗碗碟。維林也說過,除非你陷入狂怒,否則你還無法隨心所欲地導引至上力。剛才,我本來已經準備切斷你和真源之間的聯繫,如果你看上去要導引陰極力的話。獲得披肩的最終測試需要你在強大的壓力下,以絕對的鎮靜進行導引,極為強大的壓力,即使是我,也不能,也不會對它掉以輕心。」

奈妮薇看上去異常震驚,她盯著玉座,嘴巴張得大大的。

「我不明白,吾母。」靜默了一段時間之後,艾雯說道。

「我想你也不會明白,實際上,在白塔中,你們是惟一我可以絕對確定不是屬於黑宗的。」在說到這個宗派的時候,玉座的雙唇仍然禁不住地抽搐扭曲。「莉亞熏和她的十二個人離開了,但這樣的人全都走了嗎?或者,她們仍然留下了一些成員?如同淺水中殘存的樹樁,直到它將你的船戳破,你才會發現它。也許當我發現她們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但我不會讓莉亞熏和那些人就這樣輕鬆地離開。她們要為偷盜的罪行償還,要為謀殺的罪行償還!沒有人能在殺死我的人之後平安無事地離開。我不會容忍十三名經過訓練的兩儀師效忠暗影的事實,我要找到她們,靜斷她們!」

「我看不出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奈妮薇緩緩地說,她看起來並不喜歡玉座的想法。

「當然有關係,孩子,你們兩個將是我的獵犬,搜尋黑宗的獵犬。沒有人會注意你們的身份,沒有人會相信兩個被我公開羞辱的低階見習生會是追緝黑宗的人。」

「這太瘋狂了!」當玉座最後說出「黑宗」這個詞時,奈妮薇不禁瞪大了眼睛,緊握住髮辮的手在指節處泛出了青白的顏色,憤怒的言詞衝口而出:「她們都是正式的兩儀師,但艾雯甚至還沒有成為見習生。您也知道,我在不生氣的時候,甚至無法用至上力去點亮一支蠟燭,我還沒有辦法自如地駕馭至上力。我們能有多大機會?」

艾雯贊同地點點頭,舌尖用力地頂住了上齶。捕獵黑宗?我寧可帶著一根棍子去捕獵黑熊!她只是想嚇唬我們,給我們更多的懲罰,一定是這樣的!如果這就是玉座的目的,那她真的成功了。

玉座再次點點頭:「你說的每件事都是事實,但你們從純粹的力量而言已經超過了莉亞熏,而她是那些逃亡者中最強大的。當然,她們接受過訓練,而你們沒有。而你,奈妮薇,確實還有缺陷,但你們手裡並非只有一支槳,孩子,任何一塊木板都可以幫你們把船劃向岸邊。」

「但我沒有什麼用處。」艾雯不假思索地說道,她的聲音如同尖聲叫喊,她很害怕,也無法容忍蒙受羞恥。她真的是這個意思!哦,光明啊,她真的是這個意思!莉亞熏把我交給了霄辰人,而她現在想讓我去追捕十三個像莉亞熏一樣的人?「我的書房,我的課程,在廚房的工作。兩儀師愛耐雅肯定想繼續測試我,看我是不是一個夢卜者。我幾乎沒有時間睡覺和吃飯了,我怎麼能再去獵捕黑宗兩儀師?」

「你們必須找到時間。」玉座說,她已經恢複了剛才的冰冷和平靜,彷彿獵捕黑宗兩儀師跟打掃地板沒什麼兩樣。「身為一名見習生,你將自己選擇你的課業,以及進行學習的時間,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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