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大江東去

賀龍、周逸群、盧冬生到了上海後,直奔壽康里。此時的上海,經過「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已是一片白色恐怖。

南昌暴動之前,賀龍曾把他的兩個叔伯兄弟叫到身邊,這兩個人,一個叫賀文祥,一個叫賀文臣,均是賀龍的本家,賀龍在黔東銅仁駐防時,倆人投到賀龍身邊。賀龍見他們粗通文墨,就安排在軍中干文墨差事。賀龍決心跟共產黨走後,知道共產黨沒錢養兵,就把賀文祥、賀文臣叫到身邊,把1萬元大洋的兌票交給倆人說:「二位兄弟,如今咱們二十軍人馬多了,而餉錢如舊,為了大家的衣食飯碗,咱們還得做些生意,賺錢養兵啊,這1萬大洋交給你們,你們到上海去做買賣。」賀龍又叮囑說,「知道嗎,這1萬大洋是弟兄們勒著腰帶省出來的,你二人要是胡亂花了,我可要你們的腦殼殼?」

賀文祥、賀文臣一齊說:「軍長放心,我們一定盡心儘力,把生意做好。」

這樣,賀文樣、賀文臣二人到了上海,在壽康里開了一個貿易貨棧,經營日用百貨,這貨棧由於本錢大,還挺賺錢的。這時節,賀龍參加了南昌起義。賀龍這次由香港輾轉來到上海,一路上,隨身的錢早已用完,輪船抵上海時,賀龍、周逸群、盧冬生三人,只有盧冬生還有5角錢了,在船上時三人便商量好,到上海後先到壽康里找賀文臣、賀文祥,一來解決吃飯問題,二來尋找黨組織。

話轉回頭。賀、周、盧三人上岸後,早已飢腸如鼓。盧冬生到了一個小食攤前,用5角錢買了3個燒餅,三人吃了,肚子打鼓的問題解決了,卻沒了乘車錢,只好憑兩條腿了,當下,三人便一步步地朝壽康里走去。

盧冬生,又名宋明,1908年生於湖南省湘潭縣一個礦工家庭。從小當學徒工。由於他聰明伶俐,得到東家的二少爺陳賡的同情,教他讀書識字。陳賡投湘軍後,盧冬生即到湘潭當學徒。1925年,盧冬生參加湘潭碼頭工會清算老闆的鬥爭,後到湘軍唐生智部當兵,在這裡與在唐部直屬特務營當營長的陳賡相遇,陳賡將他調到營部當警衛員。南昌暴動之際,盧冬生隨陳賡退出特務營,護送周恩來秘密去南昌領導起義。起義部隊南下之際,盧冬生又隨陳賡調往賀龍的二十軍第六團一營。

賀龍、周逸群、盧冬生三人因無錢坐車,便在弄堂里轉開了。

上海市是世界東方有名的大城市,街道縱橫交錯,尤其是那包羅萬象的弄堂,外人進去,真如進迷魂陣一般。三人又不識路徑,尋找起壽康里來,自然十分困難。直到三人走得精疲力盡,才總算把壽康里找到,哪知道,三人喜沖沖地來到那貿易貨棧時,竟如一瓢冷水澆頭,從頂涼到腳。原來,那賀文樣、賀文臣二人聽說賀龍人馬在潮汕失敗,賀龍生死不明,二人一合計,涼鍋里貼黏餑餑——黏溜了。這二人將貨棧賣掉,把賣得的大洋卷巴卷巴往口袋裡一裝,就離開了上海。

賀龍見貨棧關了門,賀文祥、賀文臣二人又不知去向,亦不知這裡發生什麼事,三人不敢多停,急忙離開這裡,到了一街心公園坐下。這時候,三人走得又飢又渴又累,手中已分文皆元,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三人互相瞅瞅,除了身上穿的一無所有。賀龍、周逸群正不知如何是好時,盧冬生忽然高興他說道:「你們先在這裡歇一會兒腿,我去搞些吃的來。」

賀龍問:「到哪裡去搞?」

盧冬生一指不遠的一家大門口說:「就到那裡。」

賀龍、周逸群抬頭一瞅,原來那家正在辦喜事,門前車馬如雲,賓客盈門,十分熱鬧。盧冬生整了整衣帽,來到那家大門前,站在那裡,高聲唱道:「一進大門喜洋洋,金童玉女站兩旁,太上老君來賀喜,王母娘娘扶新娘……」

盧冬生正唱著,有個廚子打扮的人出來說:「念喜歌的,後邊有雜燴菜,去吃吧,管飽。」

盧冬生說:「我不要剩飯,我要你們新出展的饅頭。」

那廚子聽了,心說:這個要飯的,口氣還不小。他看著盧冬生長得眉清目秀,從心裡喜愛,便說:「你等等。」說著,進廚房裡拿出了6個大饅頭,遞給盧冬生。

盧冬生接過饅頭,說:「掌柜的,再多給幾個吧。」

廚子笑道:「你這小夥子,是莊稼佬不愛財,多多為善呀。」

盧冬生說:「今兒是你們辦喜事,也不在乎幾個饅頭。」說著又唱了起來,「金馬駒馱來了搖錢樹,善財童送來了聚寶盒,搖錢樹上拴金馬,聚寶盒裡站金人……」

廚子見盧冬生口齒伶俐,拍了拍他肩膀說:「小夥子,你等著。」說著回身進了廚房,又拿出了4個大饅頭,給了盧冬生。盧冬生捧著饅頭和鹹菜,來到賀龍和周逸群面前,賀、周二人笑眯眯地接過饅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三人吃了些饅頭,又在一個自來水管前喝了些冷水,頓時來了精神,便起身尋找黨組織。他們按照組織上交待的接頭地點,到了福州路。這福州路一帶,多是要手藝的人,有修鋼筆的、剃頭的、鋦鍋的、修鞋的、縫窮的在一個貼著《槍斃閻端生》的京劇廣告牌子前,三人停下了腳步,在這牌子前,擺著個玻璃蓋子的木盒子,裡面放滿了各種鋼筆零件,一個著中山裝,戴禮帽,年紀約三十四五的人,正在認真地修理著一支鋼筆,賀龍上前問道:「先生,修一支筆要多少錢?」

那人抬頭看了一眼賀龍,說:「那要看修什麼牌子的筆了。」

賀龍說:「東洋貨。」

那人說:「如果要換金尖兒,就貴了,要5元錢。」

賀龍說:「少點兒行嗎?」

那人說:「少一分也不行。」

賀龍說:「那就5元吧,可我這筆沒帶身上,送府上行嗎?」

那人遲疑了一下,說:「行,送到我家裡也行,我家就在仁義里3號, 找姓袁的即可。」

賀龍說:「好,我們一定到府上去。」 賀龍說完,即同周逸群、盧冬生一起,離開了這修筆的人,來到了仁義里,找到了3號,見門緊閉著,賀龍按了下門鈴,不一會兒,有一半老女人來開門,見到了賀龍、周逸群、盧冬生,問道:「先生們有事嗎?」

賀龍說:「我是來修鋼筆的,到府上換金尖兒。」那女人聽了此話,立即將賀龍、周逸群、盧冬生三人讓進屋裡,又朝衚衕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復又把門關上。

這個仁義里3號,是中共地下黨的一個秘密聯絡點兒,在這點上工作的同志,叫熊瑾玎,系湖南人,曾是徐特立的學生,後來參加了革命,先在漢口工作,蔣介石在上海進行「四一二」大屠殺之際,熊被派到上海,做中共的地下聯絡工作,他以修理鋼筆掩護身份。

賀龍等三人正喝茶之際,那修理鋼筆的人進了門,他快步上前緊握著賀龍的手,自我介紹說:「我叫熊瑾玎,是這個聯絡點的負責人,同志們貴姓。」

賀龍指著周逸群和盧冬生說:「他叫周逸群,這個小同志叫盧冬生,我是賀龍。」

熊瑾玎一聽說眼前之人是賀龍,立時激動他說:「哎呀呀,你就是北伐名將、南昌起義的總指揮賀龍。總指揮,我那老師徐特立昨兒還念叨你們呢!」

賀龍一聽,驚喜地問道:「徐老現在哪裡?」

熊瑾玎道:「也在上海,回頭我帶你們去見他。」

賀龍說:「部隊被敵人打散後,我真為徐老他們擔心。」

熊瑾玎說:「可不,我在上海,聽說起義失敗,一連幾天都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還為此寫了一首詩呢。」說著,熊瑾玎取出本子,翻到一頁,周逸群接過一看,上面寫的是《懷徐師》,詩中寫道:

師徒嗟離散,芸窗廢琢磨,

北來心蕩漾,南望淚滂沱。

消息無由問,安危果若何?

幾時重面命,改造舊山河。

周逸群看完把詩念給賀龍、盧冬生聽,大家不由感慨一番,無不讚歎徐老雖年老而志堅的高尚品德。

當下,熊瑾玎安排賀龍、周逸群、盧冬生三人休息,又為他們換了衣帽。

第二天晚上,熊瑾玎把他們三人悄悄帶到了英租界內的一條橫巷。原來,這橫巷內的泰辰里70號,是中共中央租的一處房子,專為南昌暴動而來的同志居住。就在賀龍等到來之前,張國燾、李立三、廖乾吾、顏昌頤等都住在這裡。張國燾那時經過戰鬥的驚嚇和連日的奔波,容顏相當憔悴,為了掩人耳目,張國燾就坡下驢,裝成了一個來上海就醫的教員,李立三充當了他的弟弟,職務是一家銀行的高級職員,陪兄長來上海看病,並順便做些買賣。這個住所是一幢兩層樓的單獨祥房,房東住樓下,張國燾、李立三等住樓上,樓上共6個房間,相當寬敞。

賀龍、周逸群、盧冬生三人來到這幢樓房內,張國燾正在屋裡躺著,他看見了賀龍等人,便掙扎著爬起來,握著賀龍的手,很是親熱地問寒問暖,賀龍見了張國燾腦袋上捏滿了紅點兒,不由問道:「國燾,你病得不輕啊!」

張國燾哼哼唧唧他說:「我倒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