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梁滿囤找到原來豆花的未婚夫,要他出面收購田青志同公司的房產。

「你不必出面,我已經同打算買他房產的那些人都打過招呼了,沒有人會買他的房子,那麼他只有用房契來你當鋪抵押了。到時候你只要把抵押的房產讓給我,我給你三分的利錢。怎麼樣?」

「讓給你?到時候田青要贖回去怎麼辦?」當鋪掌柜的膽子小。

梁滿囤哈哈一笑,「他贖回去?哥哥,田青完了!他得罪的是巡防師的師長,在口外,他是沒有辦法再混下去了。他是條鹹魚,翻不了身了。他當房產是為了還債,落一個誠實守信的好名聲。然後他就抱著這個好名聲喝西北風去吧!」

當鋪掌柜相信了,「行。」

賬房先生已經發現有人做了手腳,本來有兩個買主跟他們商談過價錢,現在說什麼也不買了。

「當!把房子抵押給當鋪!」田青果斷地說。

「那也是個辦法,等有錢的時候再贖回來。」

田青苦笑,「恐怕是贖不回來了。先抵押出去,歸還部分欠款吧!現在講不了那麼許多了。」田青坐在沙發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先生,錢財真乃是身外之物。」他淡然一笑。

「說是這麼說啊,這麼一大片產業,說沒就沒了。」

「先生,家業沒了,可是我得到的要比這珍貴得多。」田青從抽屜里取出兩張庄票,站起身塞到賬房先生手裡,「先生,你在口外漂泊了大半生,該落葉歸根了。這些錢,夠你們老兩口養老了。」

「不不不,田青,我不能要你的錢。你現在也是窮光蛋了,就別跟我裝大個了,我不要。」

「老哥,你這是看不起我田青。拿著!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賬房先生的眼睛濕了,「田青,我,我沒白跟你一回,老哥這心裡暖和啊。」他把一張庄票還給田青,「我要一半兒。」

「不,你都拿著!」

「田青,你再這樣就是看不起我!」

「好好,我收下。曹先生,我已經把回山西的大車租好了,你們老兩口和傻大個子媳婦他們娘仨,還有瘦猴的媳婦兒子一起回山西。我都安排好了,不能讓傻大個子和瘦猴在九泉之下還惦記著老婆孩子。」

賬房先生重重地點點頭,「好,我一定替你把他們安全地護送到家!」

兩天後,賬房先生帶著一行人起程了。

「老哥!幾位嫂子!多保重!」

田青目送著大車漸漸遠去。

送走了鄉親,田青抱著孩子和頭蒙大圍巾的豆花去了龔文佩和王南瓜的酒樓。

「文佩,南瓜兄,我把包頭的宅子賣了,我想暫時在你們這兒住幾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們就住這兒,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文佩熱情地將他們往屋裡讓。

田青感慨道:「這怎麼轉了一大圈,又轉回來了?記得當年我們剛走西口時,沒處落腳,也是暫住在了文佩的莜麵館裡了。」

龔文佩也感慨萬千地點了點頭,「是啊。這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怎麼又……」

大家相對無言。

半晌,王南瓜說了一件事,「哎,聽說了么?裘巧巧把梁滿囤休了。」

「啊?我這些天只顧處理債務了。你說說,是怎麼回事?」田青還是忍不住要關心滿囤。

原來王南瓜是聽製革廠的老於說的,「裘巧巧在往外趕梁滿囤的時候,罵他當了賊。」

「不會吧?梁滿囤當賊?他就是有賊心,也沒有賊膽兒呀?」豆花搖頭。

「梁滿囤從興盛出來,第二天就買了一處宅子。他看你的貿易公司倒閉了,現在他正聯繫各地的製革廠,要接手你的經銷生意呢!」

「哦?是代銷吧?」豆花問。

「不,不是代銷,憑他的信譽,誰肯讓他代銷,他是一手交錢一手拿貨。」

田青奇怪了,梁滿囤搞經銷,那可得一大筆資金啊!這小子撿到狗頭金了?

王南瓜告訴田青,那天他看見田青那輛玻璃馬車從興盛貿易公司大門出來,西服革履的梁滿囤就坐在裡面。梁滿囤也不避他,得意地告訴他,這裡的一切都姓梁了。

「田青,我覺得這裡邊有彎彎繞!你破產了,他發財了,還偏偏接手你的房產和皮貨生意。他安的是什麼花花腸子?」王南瓜氣不過。

「隨他去吧,反正那公司的房產也不是我的了。」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田青笑了,「南瓜,我知道讓我破產的敵人是誰,我應該打倒誰了。我有大事要辦,沒有精神跟梁滿囤治氣。」

王南瓜看著田青,「田青,你可是變了。」

「我早就該變了,因為世道變了。」

如今的梁滿囤敢大模大樣地坐在吳玉昆的對面了。

「玉昆兄,我已經把貿易公司辦起來了。各地原來屬於田青的供應商,全都抓在我的手裡了。」

吳玉昆隱藏住內心的不快,笑著說:「你的動作很快嘛!」

「當然。你不懂,做生意同打仗一樣,商機不可錯過!現在,田青破產了,那些製革廠的老闆,把熟出的皮子全壓在手裡了。他們急著賣出,價錢自然要便宜。所以我說,我們得抓緊把這批貨收上來,跑一趟恰克圖。嘿嘿,我保准你我能賺一大筆!」

「好,我同意。」

「不過,我的資金可不夠。玉昆兄得多少出點兒喲!」

「好說,你要多少?」

「五百大洋吧!」

「沒問題。我一會兒讓張副官給你送過去。」

「派兵押貨的事兒……」

「那更不成問題了。」

「那好。您先忙吧!」

梁滿囤一走,吳玉昆就叫來了張副官,「他娘的,這個梁滿囤跟我擺起闊老的架子了。真是他媽一闊臉就變!他忘了他自己在我面前就是條狗!張副官,上次你跟他去恰克圖賣皮革,麻煩不麻煩?」

「麻煩倒是沒什麼麻煩。尤其是對方是蘇俄的軍需官,買了皮革是裝備軍隊的。不像口外的商人,又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又是貨比三家——弄不好就賣虧了。」

「那些蘇俄軍需官,你都認識了?」

「認識了。梁滿囤賣貨的時候,我怕他從中玩貓膩,就特意跟他一起去的。」

吳玉昆想了一下,「你同梁滿囤一起去包頭,把駝隊帶出來。到大青山,就把梁滿囤幹掉。」

「啊?那——以後的貿易公司怎麼辦?」

「你來當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吳玉昆奸笑著。

這一切梁滿囤都被蒙在鼓裡,一大早他就興沖沖地押著駝隊上路了。在街上駝隊正巧被王南瓜看見,原來,田青夫妻倆今天就回祁縣了,王南瓜匆匆趕來送人。他把一筐水果放在車上後對田青說:「田青,我看見梁滿囤的駝隊出城了,拉的可全是皮革!」

豆花已經上了車。車邊站著龔文佩和穿蒙古服裝的李義和巴特爾。

「他沒有了製革廠,不做貿易做什麼?」田青無所謂。

「梁滿囤和巡防師搭上了,我看有巡防師的官兵跟著出了城。所以呀,我說他有貓膩嘛!他發的財,是不是田青丟的那筆財呀?」

「那他可是太不地道了。」龔文佩很生氣。

豆花還是不相信。這時就見裘巧巧跑了來,她看一眼車上的豆花,對田青說:「我這兒有一百塊大洋的庄票,算是替梁滿囤給你一點兒補償吧!多了我也拿不出來了。」

田青推著,「不用,我有。」

「哎,裘巧巧,你跟梁滿囤都各奔東西了,你還替他補償什麼?」王南瓜問。

「是壞良心的梁滿囤幫助吳玉昆把田青的貨拉到恰克圖賣的,吳玉昆給了他兩千五百塊大洋。」

田青並不意外,「梁滿囤走了,你的製革廠呢?」

「我自己打理呢,好在有老於當掌桌的。田青,要不,你不要走了。」她看了一眼豆花,「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在我的廠子里入個身份股,替我當經理。」

「謝謝你,裘巧巧,可是,我不打算干製革廠。這不,我得回趟山西,把田家大院賣了抵債。」田青謝了巧巧說道。

裘巧巧嘆了一口氣,「這都是梁滿囤造的孽呀。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不會回製革廠的了。我祝你們一路平安。」

裘巧巧把庄票塞給豆花就要走,田青叫住裘巧巧,「這錢你拿回吧,製革廠需要資金周轉。」

「你們是不是還記恨我?」

「說什麼呢?」豆花嗔怪道。

「裘巧巧,只要你不記恨我就成了。」豆花很真誠地看著她。

裘巧巧的淚水涌了出來,也不再說什麼,快步離開了。

龔文佩感嘆裘巧巧變了。

「誰都在改變。好了,各位請回吧,我們走了!」田青坐在車老闆的位置上一揮鞭子,李義和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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