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裘巧巧挺爭氣,又給梁滿囤生了個兒子,兩口子的感情也比原來更好了,梁老夫婦也跟著高興。讓他們更高興的是皮革廠的生意也越來越好。田青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跟著他乾的夥計也都富了。這天田青帶著瘦猴和梁滿囤又在交接貨。當瘦猴和賬房先生在給牛皮檢尺時,梁滿囤一眼看見了瘦猴兩隻手上都戴著大大的金戒指。

瘦猴手裡拿著兩根尺,把一張牛皮放在案子上看了看,「一等。」賬房先生在賬本上記上。瘦猴把尺放在牛皮的一邊,指點著多餘的部分和缺少的部分說:「這塊頂這塊兒,行吧?」

「行。」

「五尺八。」

賬房先生記上了。

瘦猴把這張皮子放在量完的一摞上,又將一張皮子放在案子上,他仔細地看了看:「二等!梁經理,您看呢?」

梁滿囤上前看了眼皮子,「二等吧。」

檢完了皮子,賬房先生掐著手指算了一會兒,報數說:「共合七千八百六十二尺。梁經理,田老闆付的訂金全部抵消了之後,下餘二十平尺。」

田青也掐了掐手指頭,「沒錯。那二十平尺按契約,我們付全額的價錢。這批牛皮我取走了。從明天算起,按契約,你再把熟出的牛皮賣給我三年。」他對滿囤說。

「這你就不必提醒了。我會按契約一天不少地讓你代銷三年。」滿囤心裡高興極了,皮革廠這回終於全是他的了。

「滿囤,我把讓我那個親爹輸掉的老宅子又買回來了。這趟恰克圖跑下來,我就要回去把我娘和徐伯伯的婚事兒辦了。」

「田青!你這又買宅子又辦喜事的,雙喜臨門哪!」

「你可是從走西口到現在,一次也沒回過老家呢!這回,你不回去喝我娘的喜酒,順便到老家看看?」田青邀請他。

「我……我怕是離不開,還是送一份賀禮吧!」

「那就讓大伯大娘回去一趟吧。我從恰克圖買回了一輛玻璃馬車,坐著很舒服。」

「那我問問我爹和我娘,看看他們的意思吧。」

滿囤回屋告訴家人,從今兒起,田青付的訂金全部抵消完了。聽說興盛製革廠現在全歸滿囤了,一家人那個高興就不用說了。

「可不是嘛,好懸一把牌呀!差一點兒,就把作坊賣了。作坊起死回生了,這得感謝人家田青啊。」梁父對兒子說。

巧巧提議今天要讓廚房加菜、買酒,好好慶賀慶賀,犒勞犒勞工友們。可梁滿囤卻有些無精打采,他在想著是不是讓爹媽回田家莊的事,「爹,娘,田青要請你們回老家一趟。」想了半天他還是說了。

「田青說了,他從恰克圖買回了一輛玻璃馬車,就是四個輪子,馬拉的車。車上還有個車篷。」

「啊,我知道,那也叫轎子車。」梁母搶著說。

「不是那樣的,轎子車也是兩個輪子。那種車中間的篷子像個小房子,還一邊有個帶玻璃窗戶的門。車輪子上邊有鋼弓子,遇到不平的路,顫顫巍巍的,一點兒也不顛簸。」

梁母樂了,「是么?要是那樣,我們一定得回去!」

「那我就給你們準備一份賀禮,田青把他爹輸掉的田家大院又買回來了,要在田家大院里給他娘和徐木匠辦喜事。」滿囤不想差了田青的人情。

梁母梁父同時「喲!」了一聲,瞪大了眼睛。

田青和瘦猴結完賬從皮匠鋪出來,沒走多遠就碰到了老趙,起初他們沒認出來,只見一個叫花子向他們伸手:

「老爺太太,可憐可憐我吧!」

田青要掏錢,瘦猴揮手:「去去去!」田青打了一下瘦猴的手,給了叫花子一張鈔票。叫花子摘下破帽子,「你們認不出我來了?」

瘦猴驚訝地叫出聲來:「老趙!」

「是你?」田青掏出一把鈔票,「這些錢夠你回山西的路費了。回家吧!」他還真是挺可憐老趙的。不想老趙朝田青的臉上唾了一口,「呸!」

瘦猴急了,「你幹什麼?!」

「田青啊田青!我老趙混到今天這個份兒上,全是因為你!」他把田青給他的錢朝田青臉上扔去,「我不要你的臭錢!你不用貓哭老鼠假慈悲,我不用你可憐!」

「姓趙的,你撒什麼野,別他娘的給臉不要臉!」瘦猴喊著。

老趙推了一把瘦猴,「滾一邊去!你個瘦猴!」他又指著田青說:「看樣子你混得不錯呀?可你作損太多了,難逃報應。我……」他在地上找磚頭。他看到了一塊磚,去拾,瘦猴一把將他推倒了。

「你他媽再敢無禮,我就叫警察了!」

老趙卻把拾到的磚向田青砸去。田青用手一擋,那磚立即當腰斷裂。

瘦猴又把老趙推倒了,「你走不走!無賴!」

「瘦猴!這事跟你沒關係!田青,你不是會功夫么?好,我今天就跟你拼了!打不過你,我也甩你一臉大鼻涕!」他朝田青一頭撞去。

田青抓住他的頭髮,把他按跪在地上,「趙師傅,你別逼我。我不會打你一個沒有能力還手的人。我不用你,是因為你有你的為人之道,我有我的用人之道。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可沒有害你的意思。我給你錢,不是怕你,因為無論如何你也是山西人,我盡一點兒同鄉之誼。」他把錢塞到了老趙的衣服里,說:「混不下去,就回老家吧。你有兩隻手,可以壟溝裡邊找小米,別伸手討要,在這給山西人丟臉!」

這時已經圍上來不少人,聽了田青的話,一陣叫好聲。田青鬆開手,擠出人群。

瘦猴指著老趙說:「你聽見沒有,別在這兒給山西人丟臉了!」

老趙坐在地上哭喊道:「田青!你別走!我要殺了你!」

「哎,人家給他那麼多錢,他怎麼還要殺人家?」「喲,這人是個瘋子!」一群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地散開了。

老趙又是一陣瘮人的大笑。

瘦猴追上田青,「這種臭狗屎你理他幹嗎?」

「他挺可憐的。當初是我把他藏了牛師傅配方的事告訴梁滿囤的,為此梁滿囤才開了他。」

「那他找梁滿囤去呀!」

「算了,你回家吧,準備準備,跟我一起回山西。」田青不想在這事上費腦筋了。

瘦猴一聽高興壞了,樂顛顛地走了。田青看著瘦猴的背影也開心起來。

晚上,巧巧讓人做了好多好吃的,桌子上擺著一大桌子豐盛的飯菜,一家人圍桌而坐。梁滿囤還是悶悶不樂。

梁父看了兒子一眼,「滿囤,饑荒沒了,按說你該高興啊,你是不是知道田青發了大財,買回了老宅子,又要回家給他娘辦喜事,你眼氣了,眼紅了,眼熱了?」

梁滿囤喝了口悶酒,「爹,我就是不明白,我一天到晚起早貪黑,整天跟工友們一起幹活,一起聞池子里的臭味兒,我敢說,我比掌桌師傅還累,我比賬房先生還精打細算;田青呢?你看看他,穿得像個假洋鬼子,不就是在包頭和恰克圖之間游遊逛逛么?手上連個繭子都沒起,他,他倒發大財了,又買宅子又辦喜事的,這,這還有沒有天理?嗯?」

裘巧巧撲哧一聲樂了,「田青他娘都是五十歲的人了,還要嫁人?嫁的還是個木匠。這也算是喜事?田青和他娘的臉皮可都夠厚的了!滿囤,這事兒,咱們背著手看笑話,咱不生氣!咱笑話死他們!」

「滿囤啊,這氣人有笑人無,是做人的一大毛病。你辛辛苦苦地操持這份家業我也看見了,可你不能說田青是游遊逛逛就把錢掙了。就說他一趟一趟地跑恰克圖吧,沙漠上只能走馬走駱駝,沒法走玻璃車!那不辛苦?聽說路上還有劫道的綹子,那不危險?人家賺的也是血汗錢!」梁父喝了口酒。

梁母也說,「小雞子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掙錢發家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巧巧說得對,咱們不生氣。這人哪,命里八百難求一千,各人有各人的福報。就說田家吧,他爹田耀祖投生下來嘴裡就含的金勺子吧?可是他的命薄,壓不住,一下賭場就把那麼一大份產業給糟蹋完了。田青呢,一生日起就遭了難了,靠他娘縫窮和徐木匠拉幫套才把他拉扯大。死逼無奈才走了西口,不到他爹敗家的歲數,他又發了家,這是為啥?命!」

梁父白了老伴一眼,「你說那話我就不愛聽。命里該發財,他閉著眼睛等著天上掉餡餅,他就發財了?哎,滿囤,你還沒說我們多會兒走呢!是田青來接我們呀,還是我們去找他呀?」

梁母拉住他,「哎呀,你著什麼急,又不是今天就走,你用不著火燎腚似的。」

「當著兒媳婦你說的是什麼話呀?你!」

裘巧巧捂住嘴笑了……

田耀祖又變了裝束,如今他是穿上了蒙古袍子,額下蓄了長長的鬍鬚,看上去很像個蒙古人。這天,他在小鎮上走走看看,買了一些家常用品、奶製品和肉類食品,又一樣樣地裝進褡褳里。

正在市場里買東西的山裡豹子發現了他,立刻尾隨上了他。田耀祖沒發現,他走出市場,解開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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