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路上 中華第一包

曾經拿開封灌湯包與杭州河坊街的小籠包的褶子比較,開封灌湯包的褶如同傘形齒輪般工整,計有32道,這是中原根深蒂固的歷史規範。杭州河坊街小籠包的褶子若梅花綻放時的飛揚,恰有美麗西湖的飄逸。兩種包子的褶,讓我感覺到不同地域文化的分野,大廚師傅對於包子之褶的審美把握,以及心靈捏合,存在著宋都的北南距離。

今年吃蟹黃包子。則不如過去的閒情逸緻,我差不多在神農架原始森林待了半年之久才出山,帶著原始森林的意念飢餓進城,要從原始的味覺回歸現代的品味。在大董品過經典的董氏燒海參和花雕芙蓉蒸阿拉斯加蟹之後,一干人等移師鼎泰豐,精吃傳說中的鼎泰豐蟹黃包子。習慣使然,吃包子先看它的褶子,縱是中國有一句俗語:包子好吃不在褶上。我個人的喜歡,吃包子卻要先看一下褶子。包子的褶乃麵食之花,它的餡如果實之核,觀花之美,品核之鮮,從視覺、嗅覺到味覺的品鑒過程,才是全方位的美食品味,一如由表及裡的對事物的認知經歷。

鼎泰豐的蟹黃包子及其他包子,它們的褶子都呈水波形,看上去已從大陸文化融入了海洋文化的因子,猶如徐志摩先生《再別康橋》的詩句: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條水草!此間,定有一種精緻的心情行走在指尖上,方可捏住水樣的情態。或者時間才會存留久遠,海峽則不算大距離。台灣的食文化,基於中華文化正傳與西洋文化融合,經由人類歷史跨世紀的蒸騰,我相信很久的尋找,或者就是這一籠,它熱蒸著中華食文化的一個經久長盛的意象:包子。

麥子的久遠早已進入古農史,《說文》曰:「周所受瑞麥,麳麰也。」此間小麥為麳,大麥為麰。想那麥子從遙遠的西亞傳至中國,走過漫漫西域,一直抵達黃淮流域種植。據考,禾本科、麥屬的麥子,在新疆種植歷史約有8000年,在陝西武功種植約3500年。我親愛的麥子,瀰漫陽光的芬芳的麥子,在中國乾旱與半乾旱地帶紮根開始了新生長。它所包含的溫暖與滄桑,穿越西北、黃土高原與華北平原,我的遼闊的夢中的麥鄉,它齊整而金黃,浩浩拂搖在中華大地華夏部落生生不息的地壤。我在品嘗這一籠蟹黃包子的時候,劉鴻麗小姐告訴我,這款蟹黃包子從台灣出發,如今遍及亞太地區,全球有六十家連鎖店。文化傳承及推廣,充滿包子的張力,已然超越一個食物,令中華包子與漢堡一樣躋身於世界美食之林。

席間,食友曰:五嶽散人能吃三籠,我吃了兩個蟹黃包子之後,肯定道:我能吃五籠!喧騰的飽含著麥子香味,內中的蟹黃洋溢著動物蛋白和氨基酸的鮮美,還有蝦肉……那柔嫩之鮮,從隱匿的包子暴露在黃昏後時光的燈盞下,我的味蕾上。遂以能吃5籠蟹黃包子的姿態投入品飲,在美食的行進道路中,大啖可歸屬為真情的摯愛。這一刻,或者你可以奪去我的夢想,但不能奪走我的包子。

包子發明的歷史距今有1700年。諸葛亮發明包子時,包子叫做蠻頭。宋高承《事物紀原》有錄:諸葛亮南征,降服孟獲之後欲渡瀘水,忽然風浪大起,問知此地戰亂過多,妖神作亂,需以蠻頭(南方蠻人之頭)投水祭祀。諸葛亮思之,既然妖神作亂,再屠人頭來祭,豈不冤魂更多?遂命部下和面,包以牛羊肉塑成人頭形狀,代之蠻頭投入水中,風浪止息。蠻頭後改稱饅頭,在歷史的時光中演化與嬗變,界定團狀發酵熟蒸麵食有餡者為包子,無餡者為饅頭。然而,南越文化存留之地的溫州,仍保留著舊時稱謂,且是將有餡者稱饅頭,無餡者稱包子,可以尋找到一點包子演化史的蛛絲馬跡。

只道是無論稱謂如何變更,中華飲食中的包子,它的誕生就充滿了人文精神,今天坐而論道,吃著蟹黃包子,領略其味美之際,亦感覺到中華人文精神核心之內的仁慈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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