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九節

1998年8月

凱瑟琳和湯姆在返回的路上又買了一瓶布希米爾酒。今晚他們打算將愛麗森·卡特爾的幽靈永遠埋葬。所以,她想,酒對他們一天的守候非常有用。明天他們很可能都會感到頭痛、噁心,但凱瑟琳想,他們不需要為此擔心。她只想在今天晚上頭挨枕頭時,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只要能忘記霍金留給這個世界的恐怖和墮落,怎樣都行。

進了屋,關上門後,凱瑟琳說:「好了,就這樣了,」這是他們離開深陷在回憶中的愛麗森之後,第一次張口說話。「我們知道了所有真相。」她走到餐櫃邊,給他們兩人各斟了一杯烈性威士忌酒。

湯姆默默地接過酒杯。他看著牆上的照片,面對著這一令人痛心的真相。馬·洛馬斯和她的家族著實把世人愚弄了一番,通過合法的審判,將菲利普·霍金送上了一條不歸之路。這雖然證明了他當年對菲利普·霍金的直覺是正確的,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得意,畢竟這個人不是殺人犯。

愛麗森的那些照片讓他們難以接受。面對著這些照片時,凱瑟琳禁不住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斯卡代爾的村民有權將他們那樣一個寂靜冷清的荒涼偏僻之地變成一個刑場,因為他們很清楚,只有死亡才能阻止霍金繼續為非作歹,才能使斯卡代爾的孩子們免遭他的蹂躪。即使村民把自己的孩子送走,他的獸行還會繼續,他會去殘害別的孩子;他有錢有權,可以為所欲為。即使有人敢於開口作證,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從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參與。」凱瑟琳黯然地說。

「是啊!」湯姆轉過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來責備他們。」凱瑟琳說。

「我要是處在他們的位置上,也會毫不猶豫地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去。」湯姆表示認同。

「頗具諷刺的是,和愛麗森的遭遇相比,菲利普·霍金被絞死只是瞬間的痛苦,而她三十五年來,每天都在忍受著煎熬。她失去得太多了。在她的腦海深處,總是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保不準哪天她打開門,看見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站在她的對面。」凱瑟琳拿起威士忌酒瓶,放在他們中間的桌子上。

他們獃獃地坐著,什麼也沒說,好像剛剛從一場可怕的災難中僥倖逃出,還沒來得及回想是怎麼逃出來的。他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兩人都陷入沉思。「喬治是對的,」凱瑟琳最後說,「我不能出版這本書。這原本是一個著名的案例,結果卻是完全建立在謊言和欺騙之上,如果我將此披露出來,我會贏得廣泛的聲譽。可是,為了喬治和安妮我不能那樣做。那樣不僅會讓喬治蒙受羞辱,而且他要眼睜睜地看著保羅和海倫勞燕分飛。再者,不光是愛麗森,斯卡代爾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如果還活著,都將會被起訴。」她覺得這簡直就是個古希臘悲劇。三十五年前的那天下午,發生在斯卡代爾的那件事情,其餘波將會延續至今,並將其他人的生活震蕩得支離破碎,而這些人本來是無辜的,他們不應該受到牽連。

湯姆將杯子中的酒喝完,又斟滿一杯。「我要為你的想法乾杯,」他說,「我想所有人都會對你的做法表示贊同。」

「你明天早晨就去告訴喬治。」凱瑟琳說。

「你不想親口告訴他嗎?」

她搖搖頭。「我手頭上的事夠多了,我要解除出書合同,但還不能說出真實原因。所以,湯姆,你給他說,這樣最好。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海倫就是愛麗森遭霍金蹂躪所生的女兒,我也不會讓她把一切都說出來,我也不會保持沉默。所以,這都是你的功勞。」

他哼了一聲。「功勞?因為處理了這個棘手的事情?如果對你沒什麼好處,就別給我記功了。不過,我可以高興地告訴喬治,再沒有人會影響保羅和海倫的生活了。我知道這對他有多重要。不過,我不會把細節都告訴他。」

凱瑟琳伸手拿過酒瓶。「好主意,」她說。她又倒了些威士忌,「我建議,我們大家把這幾天的事情一股腦全部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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