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黃色黑條練功服 當我們談論銀行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當我們談論銀行時我們在談論什麼?我們習慣在「銀行」前面加上一個動詞。白日夢有許多種,不止光明正大的那些,也不止色情淫猥的那幾種,成功地從銀行拿出不屬於自己的錢,是白日夢中經常出現的場面。

電影則將這種白日夢以影像方式變為現實,並提供了各種方法供觀眾完成意淫。拿著武器——真的或假的——硬衝進去,最為常見,《邦妮和克萊德》、《熱天午後》、《44分鐘》就是這麼乾的,《虎膽龍威3》則是這種硬沖法的補充,劫匪通過製造公共安全事故,轉移警力,從而完成對銀行黃金的搶劫。

《銀行劫案》提供了另一種思路,它和《洞》、《肖申克的救贖》、《逃出柏林》一樣,樂於做土行孫,在銀行附近租下一間屋子,披星戴月地挖出一條直通金庫的地洞。《完美無瑕》盜竊的雖然不是金庫,而是鑽石公司的倉庫,在情境上也約略相似,並用樸素的方法,探討了在有視頻監控的情況下偷竊兩噸鑽石的可能性。《防火牆》和《旗魚行動》則提供了技術含量最高、風險最小的方法,僱傭或者脅迫計算機高手,以黑客手段轉移銀行存款。

但我目前看到的最精妙的方法,出現在《局內人》里,劫匪控制銀行後,讓所有人穿上同樣的衣服,最後混在人質中順利離開。《我為錢狂》則是對以上所有方法的鼓勵,它講了一個樸素的道理,銀行的防備,或許沒有我們想像中嚴密,「燈下黑」的狀況普遍存在,銀行里使用的,其實是在超市就可以買到的鎖頭。

相較於別的犯罪電影總會給觀眾帶來不安和憤怒,搶銀行的電影卻通常都大快人心,那些不傷人的劫匪更是被視為英雄,通常由阿爾·帕西諾、肖恩·康納利、邁克爾·凱恩、哈里森·福特、休·傑克曼等等有著正面臉的超級明星來扮演。因為,一個人、一個單位一旦聚集起普通勞動難以聚集的錢財,就會被視為不義,財富的義和不義的區別,不在獲得的方式上,而在於數量的多少,多,就是不義。就像我一個朋友,成為富豪之後,向他借錢的人,存的都是不還的心,他的損失,被視為他應當承受的損失。

搶銀行幻想儘管普遍存在,但公開表述這種幻想,所要冒的道德風險,不比公開表白性幻想來得少。廣東一所大學文秘專業的老師,從2002年起,給學生布置的作業內容之一,是要求他們制定「打劫銀行」計畫。消息見報後,儘管他表示這是哈佛大學商學院曾用過的教育手法,儘管直到作業內容曝光的2007年,也並沒有他的學生在現實中實踐搶銀行計畫,儘管有人認為,這只是一種思維遊戲,學生進入遊戲和退出遊戲的過程,不過是脫離日常生活和重返日常生活的過程,並不會造成危害,該老師還是遭遇了無休止的責難。

其實,一個人既然有體力、能力、魄力去搶劫一間銀行,就完全有可能憑藉這體力、能力、魄力成為富豪,並獲取更大規模的借款。保羅·約翰遜的《現代:從1919年到2000年的世界》里提到,上世紀二十年代,超級通貨膨脹下的德國,沒有人把「共和國的馬克」當回事,「工業家通過借紙幣的方式儘可能快地以固定資產的形式投資」,隨後用貶值後的紙幣償還借款,成了所有固定資產的絕對擁有者。而我們正在重現這個過程。所以,每每看到搶銀行新聞,我都有恨鐵不成鋼之意,簡直想像爾冬陞批評王晶「明明有能力拍好電影」那樣批評他們——「你們明明不用搶銀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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