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養靈魂的風景 像希區柯克

當某位導演被稱讚「像希區柯克」的時候,也許並不意味著他的電影成就得到了承認,或許不過是揶揄他的某項習慣像希區柯克——在自己的電影里客串個小角色。

希區柯克永遠會在自己的電影里扮演一個沒有台詞的路人甲。他或者在郵筒旁寄信,或者穿著黑大衣從女主角(永遠是一個金髮女郎)身邊走過,或者提著一把大提琴上了火車,或者是那個最後一個走進電梯的、面無表情的乘客,或者,僅僅在暗處留下一個側影。他說他是故意的,這麼做,只是為了提醒觀眾這只是一部電影。但他或許還為的是給自己的作品標個記號,像畫家在自己的畫作里留下一個不為人知的簽名,像兵馬俑的工匠,在那些埋藏在地下的偶人身上,留下一個屬於自己的標記。蒼茫世界,光留下不朽的作品是不行的,還要留下一個記號,在這個作品脫離自己之前,用這個記號拴住它。所以,後人在觀看希區柯克的電影時,又多了一項樂趣,就是在影片中尋找作為路人出現的那個大肚子男人。他總是孤獨地走過,偶然有夥伴,也不過是條寵物狗。

後代的影人都學會了,都在這種客串里尋找點小小的樂趣,而那些以他的學生自居的導演,就更不會遺漏這項標誌性的行為。最著名的當屬奈特·沙馬蘭,在他導演的《第六感》里,他是那個心理醫生;在《驚兆》里,他是那個沉著臉向水邊逃跑的鄰居;在《水妖》里,他客串的作家角色,不但戲份很多,而且幾乎是整個故事最重要的角色;而在《靈異村》里他之所以沒有露面,是因為受影片的時代和地域背景所限,因為,根據1900年的美國人口資料,故事發生的1897年,生活在美國的印度人有2050名,卻沒有一位生活在賓夕法尼亞州的鄉下。

在影片中客串的不僅限於希區柯克的門徒,也不限於自己創造的作品。以影人的身份在自己或朋友的電影中小小地露個面,倒為電影增加許多趣味點。昆汀·塔倫蒂諾總是在自己的電影里客串一個死得很慘的壞人,而劉鎮偉曾出現在《賭聖》、《大話西遊》和《天下無雙》里;許鞍華在《金枝玉葉2》中扮演過空姐,在之前上映的《我要成名》中,她扮演一個導演;李安在《喜宴》中扮演一位婚宴上的賓客,並說出了全片最著名的那句台詞:「你看到的是五千年性壓抑的結果。」有的客串甚至很有成就,徐克在《最後勝利》中扮演黑幫老大,並因此獲得香港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我們的導演也學會了。賈樟柯電影里,到處是這種趣味點。詩人西川在《站台》里演過文工團長,而在《三峽好人》里,有人亮出了神秘的幕後大老闆的照片——她承包了拆除整個縣城的大工程!而照片上那位美女,是詩人翟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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