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養靈魂的風景 瓊瑤的第五個主人公

瓊瑤電影里,永遠有五個主人公。

前四個主人公不難理解——她的電影里,通常糾纏著的兩對情侶四個人,而第五個主人公是誰?那便是瓊瑤片里必然會出現的主題歌和插曲。1965年,《婉君表妹》和《啞女情深》被李行拍成了電影,瓊瑤片開始成為文藝電影的品牌,但此時,這第五個主人公的出現並不頻繁。大概因為上世紀六十年代,台灣的流行音樂界,還是閩南語歌曲的天下,國語電影和國語歌,地位還比較微妙。況且,那時候的瓊瑤,並沒有完全獲得自己電影的掌控權,在由她早期作品改編的《春歸何處》、《陌生人》、《婉君表妹》、《花落誰家》、《明月幾時圓》中,很少有歌曲。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國語歌漸漸佔了上風,瓊瑤電影也漸漸顯示出商業價值。瓊瑤和皇冠公司,在1968年組成「火鳥」電影公司,開始拍攝瓊瑤電影,首部作品《月滿西樓》中那首由劉家昌作曲的《月滿西樓》就迅速流傳開來。「火鳥」只拍攝了兩部片子,但瓊瑤電影里要有歌,卻成了此後瓊瑤電影的傳統,也成為此後台灣電影的傳統——隔著三十年的時空,台灣電影接上了四十年代文藝的脈搏,四十年代那些風行一時的「時代曲」,多半是電影歌曲。

為什麼愛情文藝片里必須要有歌曲?因為「當故事的主角自家庭、社會、倫理的『真實』狀態中脫逃,音樂往往出現在這種倫理『真空』的桃花源,幫助建構浪漫氛圍。」更因為,當主人公漫步在海灘、草地、山岡的時候,必須要有一首歌,來將他們感情升溫的過程一筆帶過。多年後,關錦鵬在電影《愈快樂愈墮落》中,以刻意模仿的形式,對這種模式進行了反諷。

上世紀七十年代是瓊瑤電影的黃金時代,也是瓊瑤歌曲的黃金時代,電影盛世里,瓊瑤電影一部接著一部,《庭院深深》、《彩雲飛》、《海鷗飛處》、《心有千千結》、《一簾幽夢》,但當我們聽到這些名字,首先想到的卻是同名的歌——電影已經被人遺忘了,歌卻留了下來。瓊瑤在1976年自組的巨星影業公司,更把這種模式推向極致。七十年代是民歌的年代,她影片中的主人公迅速披掛上了民歌手、吉他手的身份,出現一首歌甚至許多首歌也是理所應當。《彩霞滿天》、《在水一方》、《我是一片雲》、《金盞花》、《夢的衣裳》、《聚散兩依依》、《月朦朧鳥朦朧》、《雁兒在林梢》、《問斜陽》……我們聽到這些名字,首先想到的,仍然是同名的歌。

台灣流行音樂界的知名作曲家,幾乎都曾為瓊瑤歌曲譜曲,比如左宏元、湯尼、梁弘志、劉家昌、陳揚、黃仁清、譚健常、慎芝、王福齡、葉佳修、周藍萍、翁清溪,等等。台灣歌手,都曾經要爭取瓊瑤歌曲演唱權,以確保自己的地位,鄧麗君,鳳飛飛,李碧華,蕭麗珠,蔡琴,劉文正,高凌風,鍾鎮濤,費翔,都是這張名單上的常客。

這一切都過去了,但卻給我們留下一項後遺症,不論是看電影電視中的戀愛片段,還是自己和朋友在郊外漫步,心裡總欠欠的,覺得應當有首歌配在旁邊。我們都是仿照著愛情小說和愛情電影去愛,甚至連它的表述方式和音響效果,也一併學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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