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不是泰迪熊 看不見的人,不存在的人

在電影《第六感》里,布魯斯·威利斯扮演的主人公,是個「看不見的人」。

他走在街上,沒人看見他;他進入房間,沒人看見他;他跟妻子講話,絲毫得不到回應;他向著別人呼喊,別人不加理會——因為,他其實在影片的開始就已經死了。那個四處奔走的他,其實是個鬼魂,他是個「看不見的人」,不存在的人。唯一一個能夠看見他的,是那個開了天眼的小孩子,而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窘境,照舊以為一切如常,熱心地為小孩子充當心理醫生。

《奪命手術》中的主人公,也有一段時間,成了「看不見的人」。在心臟手術中,他進入了可怕的「麻醉清醒狀態」,他清醒的意識分離出來,成為另一個人,他意欲阻止醫生錯誤的操作,意欲中止女友對他的陷害,但沒人理會他。他呼告無門,他所發出的聲音,引不起空氣的絲毫振蕩,在別人那裡,等於寂靜。

人有時候難免成為「看不見的人」。就像美國作家拉爾夫·埃里森的小說《看不見的人》的主人公,黑人的身份,讓他成了「看不見的人」,時刻處於被無視的位置。他老老實實工作,沒用;他加入「兄弟會」,表現自己的政治主張,沒用;他用盡一切辦法說明自己也擁有全部的人性,還是沒用。他照舊是那個和夜色融為一體的人,只有牙齒白森森地,提示著他微小的存在。不過,不一定要在那樣特別、離奇、艱險的環境下,才會成為「看不見的人」,「看不見的人」普遍存在。

著名歌手陳汝佳死了整整兩年後,人們才開始懷疑他的死,證實他的死,才會去問。那時他的身份證已被註銷,火葬場有他的火化記錄。他是死了,而並非生死不明。但消息為什麼要在許久之後才被證實?因為,他其實早已經死了。對於聽他歌的人,他十年前就死了,他是因為歌唱才存在,既然不唱歌,存在與否,就不再重要。對於他的家人,他五年前就死了,因為他的嗜好,他們對他的心,早死了。記者去問,他們只疲倦地說「他不在」。這讓他自己,成了「看不見的人」,不存在的人。

甚至不需要死去。女明星G復出拍片,人們關注著她與大導演的感情進展,製片人溫情脈脈地表示:「感情能否破鏡重圓尚未可知。」記者偷拍她與好萊塢男明星的繾綣,所有人都當她是單身女郎,完全當她的丈夫不存在,連去幸災樂禍地探詢一下他的見解的興趣都沒有。因為他的財政狀況出了問題,從此等於不存在,等於人間蒸發,已不必有立場,已理直氣壯地穿上了隱身衣,成了「看不見的人」。

歷史由強人書寫,由男人書寫,稍弱一籌,就會被男人講述的歷史屏蔽掉過濾掉,成了「看不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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