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活著總會遭遇狗血劇情

我的朋友季耕書,新店開業,讓我送個東西賀她。我說我把你寫進文章吧。

她想了想,笑了:你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後來小說發在雜誌上,給她送過去看。她看完很認真地把雜誌收了起來:來來來,想喝什麼,我買單。

季耕書其實沒有多麼愛讀書,但她的父親是個書獃子。患有閱讀強迫症的父親,對家事基本不聞不問,每個月做老師的那點工資一交便兩耳不聞窗外事了。為這個媽媽沒少哭。

季耕書二十八歲那年,吵了半輩子的兩個人離婚了。那一年,媽五十二歲,父親五十七歲。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各自找到第二春。但媽說,找什麼找,我算是伺候夠人了。

媽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搬到了季耕書公司給租的公寓里,繼續伺候女兒。一日三餐地照應,內褲都幫忙洗了。

季耕書後來實在受不了,之前買的單身公寓房一裝修好,就把母親大人請了進去,自己依然住公司租的房子里。怕她寂寞,買了條薩摩耶陪伴。只在周末回去看看,媽一邊抱著狗,一邊發牢騷:養孩子真不如養狗呢。

季耕書就笑,摟著媽的脖子撒嬌:瞧您說的,不養孩子,誰給您買狗?

是啊,媽語氣生硬地回應她,到我這個年紀,你連條狗都沒有。

接下來基本是老生常談,關於相親、結婚、生孩子這些人生大事。季耕書趕緊演,唉媽,您別說了,我昨天加班到三點鐘,眼皮都打架了,能讓我在您床上眯一會兒嗎?

躺在媽的硬棕床上,季耕書並沒有覺得舒適,當然也無法入眠。只聽見媽在外面,一會兒逗狗,一會兒嘆息,像是沒有節奏的鼓點,戳在心上,堵得要命。真想毫不猶豫地打開門對媽嚷: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回來嗎,就是因為你嘮叨得我堵心!

沒膽。

愛會讓人軟弱。

季耕書曾經因為軟弱錯失過一個人。那時她還年輕,二十歲,大三。她喜歡的那個男生是個很帥的新兵蛋子。

他是朋友的朋友。第一次一起吃飯時,他對季耕書笑著說,等我複員了,有了女朋友,我就這樣接送她。

後來,季耕書打暑期工,他的探親假基本都給了她。他非常挺拔帥氣,他們走在一起,季耕書感覺沒少收穫路人讚歎的目光。

那時的愛情大概就是這樣,是虛榮的浮躁的也是不顧一切的。剛一畢業,他就帶季耕書回了家,並要求結婚。他的父母嫌棄季耕書的個子太低不同意。因為阻撓他們愛得特別用心。後來那男生要帶季耕書放棄一切私奔,她猶豫了。

她多想放棄一切和他走啊。可是她又貪戀現在擁有的,她剛找到一份喜歡的工作,她還有個愛嘮叨的媽媽,得了心臟病的爸爸,她可以嗎?

但她一邊貪戀著,一邊開始收拾行囊了。私奔呢,不是放棄一切嗎,為什麼要收拾東西呢。然後她接到了媽打來的電話:你爸他,心臟病犯了。

時隔很久,季耕書依然不敢相信這樣戲劇性的情節竟然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什麼行囊啊,私奔啊,男朋友啊,都變成一縷輕煙,在一陣兵荒馬亂的狂奔中化為了烏有。

父親的心臟搭橋費用要十萬。這對季耕書來說,像是天文數字。老李並不是忽然出現在她身邊的。在做DM雜誌俱樂部的時候,他們認識。他很喜歡她,她一直拒絕他。

老李毫不客氣地拿出錢來借給了季耕書。那時一切都沒有父親的命重要,父親從手術室出來睜眼後,季耕書開始和老李約會。

老李四十歲了,在河南找到過幾個煤礦,發了點財。他笑眯眯的,帶著一個「恩人」的從容不迫。他絮叨地說離婚對自己的打擊,他說很想和季耕書這樣好的女孩有一個全新的開始,組建新的家庭。

季耕書說:戀愛同居都可以,我不和你結婚。

也是開門見山從容不迫。

老李訕訕的,大概是在女孩眼睛裡看到自己已經遲暮的菜色的臉,答應了。之後他們的相處有點勢均力敵的意思。

與老李在一起的那幾年,季耕書幾乎和所有朋友都斷了聯繫。總覺得有點屈辱,有點羞憤,還有點自慚形穢。老李對她特別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她只要求一點,她要繼續上班。老李送了輛雷克薩斯她也基本不開,上班就擠6路公交。老李偶爾開車接她下班,她也不太高興。

有一次老李喝了酒回來,把家裡東西都摔了個遍。他說多少女人想跟他他都沒看上,季耕書你有什麼跩的啊,你跟著我你特別不樂意,特別不甘心是吧。行,你走吧。

然後這個已經過完四十二歲生日的男人哭了。季耕書沒走,照顧老李睡下,又收拾了半夜的垃圾。

第二天老李醒來,季耕書問他昨晚上說的話算數不算數,他搖頭說,我什麼都忘了,不算數。

後來,老李有了新歡,季耕書才恢複了自由。她從沒有愛過他,卻不是對他沒有過溫柔之心。她什麼都沒要。他想留給她的房子、錢,還有送她的那輛車子。她都拒絕了。老李到底是商人,不會為不再迷戀的女人堅持饋贈。

還是朋友嗎?老李用發簡訊的方式問。

是啊。她回。

和老李分手後,知道她情況的一個女朋友以為季耕書撈到了不少錢,幾次三番旁敲側擊,八卦勢利。後來知道季耕書幾乎凈身,臉上那深刻的惋惜一點也沒隱藏。

她只是不想自己花的錢被貼上「用青春換的男人給的」標籤。該痛的,就是痛。痛過不一定會得到。她忍得住。

就是這個女朋友,她剛開了一家物業公司,要季耕書幫她去管理。條件很好,幫租公寓,還有股份分紅。她說:你這麼傻,我得好好利用。

物業公司剛起步,季耕書幾乎每天都和發改委的領導們打交道,吃飯。之後又和幾個供應商打交道吃飯。她一點都不覺得累,只覺得天地很廣闊,深夜裡回家的路很安靜。世界似乎就在股掌之間,她觸手可及。她是如此享受這寂寞。

一個長得不錯,又會來事兒喝酒,又接得住玩笑的單身女人,往往會讓有些男人產生錯覺。有一次季耕書和某品牌電梯在當地的負責人吃完飯,他又邀請她去逛逛。他們開著車到處溜達,途經某處時,那人會指點說,瞧,那門面是我的,到某處高樓前又會說,我在這兒的二十八樓買了一套兩百二十平的樓內複式。最後,他開車到一家星級酒店門前,問季耕書:進去嗎?

之前季耕書都是回答他:哦,是嗎?很好啊。

這次她怔忪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答他:啊?不好吧。

對於男女關係,季耕書有點反應遲鈍。那位約著去酒店的男士最後也沒能得償所願,但之後他經常邀請季耕書一起喝鐵觀音。他們再交流,從不涉及風月。

後來季耕書決定發展下副業,於是以物業公司的名義辦了本DM雜誌,全城發行,只賺取點廣告費。招兵買馬了四五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學生,岳濤就在其中。有時,你得承認年輕人的熱血還有激情,創刊號的一半廣告都是岳濤拉來的。為了獎勵他,季耕書問:說吧,你想要什麼吧。

岳濤說:先存著吧,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

總之季耕書是一個很不像領導的領導。後來有一次和岳濤一起去見一個難搞的客戶,他在路上告訴她,如果有機會他想和她一起開家loft格局的書吧。樓下用書接待客人,樓上用酒接待朋友。

他說想和她一起,這算是表白嗎?季耕書沒深想,只覺得書吧足夠美好,想想也滿意。

之後岳濤便陪她加班,然後送她回家。很多次後,他帶點撒嬌地問她:你都不讓我進去坐坐啊。

啊,對啊,不好意思啊,請進吧。

老姑娘懵懂起來更是可愛。在門關上的瞬間年輕男孩的懷抱便從身後襲來。他的吻也炙熱並且毫無章法,從脖子開始到裸露出來的所有皮膚。季耕書推了推他,沒推動,便享受了他颱風一樣的愛,片甲沒留。

岳濤在半年後離開了雜誌。那時季耕書已經決定把雜誌全部交給他打理。關係是怎樣交惡的,她一點都沒有印象。甚至回憶起來都是美好的片段。後來他辭職時,當著很多人的面,告訴了她原因:你只是玩我吧,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

她是從來都沒有把這個小她四歲的男孩當成男朋友,但也從來不是玩他。她只是不太懂怎麼界定一段關係,也不太懂怎麼維繫一段感情。當然她也從來沒有對他有過刻意的溫柔。她太雲淡風輕,他的熱烈漸漸演變成一種不甘,然後爆發。

那天辦公室里沒有人敢說話,但網管基本都能看到,所有人都在QQ上八卦他們的事兒。季耕書繼續忙碌,直到下班後,一個人回家的夜晚,想起那個跟在旁邊,與她一起沐浴過月光的男孩,有過他的陪伴,誰會喜歡寂寞?

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他。可很多個伸出手去摁電話的瞬間,卻又放棄。於是就這樣忙碌地過完一天又一天。後來,她陪那個女朋友老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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