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髮 射殺詩人

看波蘭斯基的《鋼琴家》,仍舊是德國人殺猶太人的故事,當年的猶太人,百分百的無辜者,不像今日以色列那種猶太人,背靠美國,就可以動輒用坦克對付擲石頭的人。鋼琴家在廢墟遇上德國軍官。「你是做什麼的?」軍官問。「我彈鋼琴。」他答;那時候,他身邊正好有一座沒給炸碎的三角琴。「彈吧。」軍官說。靜夜裡,那是唯一流溢著生命色彩的聲音。

軍官好感動,他要鋼琴家躲在破屋裡,每天還給他送糧,終於,他熬過了那悲慘的歲月,戰後,繼續對人和對牛彈琴。

能活過來,因為他是鋼琴家;不是詩人。鋼琴演奏,有法度,有標準。好不好?好在哪裡?好到什麼樣的程度?都有根據,有講究。德國軍官,是個行家,他懂,他知道這個到達標準的人,值得拯救。

同樣的場景,廢墟里的人說:「我是一個詩人。」如果不幸地,那還是一個香港詩人,軍官命他吟詩,詩人吟了一首「詩」,一首「現代詩」。結果,一定會是這樣:他把子彈上膛,對準「詩人」的腦袋:「你狗屁不通,還不會造句,怎麼說自己是『詩人』?」

「我有三個朋友,他們是詩人,一致『認同』我是詩人;他們當文學獎的評判,也判我是詩人;我有資格當評判了;最近,這三個朋友來參選,我也『肯定』了他們是詩人。」

「沒有法度,沒有標準,不必經過磨鍊,只需要互相『認同』和『肯定』,你們都是寄生蟲!」軍官開槍打爛他,為一個行業除害。

讀友問:為什麼我總在專欄里提這種他們不關心的東西,還一提,就光火?

這個電影片段的變換,大概能說明白情況。我二十年前寫詩,寫得很認真,知道文學和詩,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我手上有槍,最好是機關槍,我會毫不猶豫,去射殺「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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