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髮 恐怖抽屜屋

豬朋放浪,不拘小節和大節,設計家居,要順應這種爛撻韃的天性,又不想把一個家變成亂葬崗,嚇壞來訪狗友,竟想出了全屋設置柜子,柜子全裝抽屜這個「裝修新概念」。

不管什麼東西,不洗刷,不摺疊,不分類,不理好醜,但求就手,一概塞到抽屜里去;沒有穢物外露,整齊乾淨,就算天下太平。

「還可以防盜。」豬朋自鳴得意。

的確,蟊賊入屋,會翻抽屜;但一屋幾十個抽屜,該翻哪一個?等於到藥材鋪去偷硃砂,葯櫃沒標識,幾百個抽屜拉開來,最終,可能錯偷砒霜送命。

「怪不得大家把寶貝放在銀行的保險箱。」我若有所悟:「因為大保險庫里有幾千個小保險箱,蟊賊不知道該打開哪一個保險箱,所以不爆竊保險庫。」

然而,爛鞋、臭襪、破衣、殺蟲水、噴發劑、洗潔精、驅風油、暗瘡膏、樟腦丸、零食水果、大學文憑、蹩腳情書……一股腦兒往抽屜里塞,年深日久,在黑暗潮濕兼悶熱的環境里霉壞,發酵,滋生病毒細菌,產生化學變化,最終……最終可能有一個不幸的小偷,暗夜裡,他爬進「抽屜屋」,拉開一個八年來從沒打開的抽屜,惡臭撲面,小偷即時倒地,口吐白沫,魂歸天國。

官逼民反,恐怖氣氛瀰漫,人人有當「恐怖分子」的潛質和傾向;豬朋這間屋,早晚會成為製造各種生化毒氣的大本營,一發不可收拾。

豬朋裝修,弄得一屋抽屜,抽屜滿載穢物;然而,眼不見乾淨,起碼錶面風光,不會嚇壞人。不過,他曾跟一個獨行恐怖分子合租一屋;恐怖分子小時家教甚嚴,備受管束,日常入耳就兩句話:「不準這樣!」和「你應該這樣!」他視父親為監獄長,母親是輔助監獄長的女淫魔;恐怖分子長大了,教中學,在外循規蹈矩;然而,回到巢穴,即一改常態。

「有一隻蟑螂死在廳心,死了一個月,他每天跨過那隻蟑螂上廁所,直到蟑螂變成曱甴干,還是沒給扔掉。」抽屜屋主人解釋:恐怖分子是二房東,客廳屬於他的勢力範圍,他作為房客,出入照樣跨過那隻蟑螂,沒想過要越權清理。

恐怖分子為了報復過去的掣肘,他活得無拘無束,絕對散漫;沙發堆滿報紙,他就坐在報紙上,日積月累,坐出了一個窩;要讀報,隨便撿一張,看完,扔回地上;地上,爛鞋、臭襪、臟衣服,堆積如山。

恐怖分子添置了書桌,書桌讓書籍埋沒,年深日久,桌子就在客廳消失。新居入伙,有人送來茶具,沏了茶,茶葉泡了數月,發臭,壺不能再用。恐怖分子有過女朋友,女朋友熬了補湯,他喝一半,留一半,那一半慢慢變成死水,死水幹了,發霉,保溫瓶又得扔掉。

「垃圾不擋著房門口,我就不管它;不過,有一天,我邀了個女孩回家,她一進客廳,就慘叫。」抽屜屋主人說:恐怖分子的恐怖屋讓他喪失了交配的良機。他們「同居」了數年,相安無事,直到恐怖分子發現再沒有活動的空間,另覓大巢製造更恐怖的生活,抽屜屋主人才再獨樹一幟,全力污染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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