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不過一碗人間煙火 天涯共此時的速食麵

速食麵的定律,就是你幾乎沒有機會能只靠它吃到肚皮滾圓。一般來說,把面吃完,你半飽,把麵湯喝光,你才可以達到八成飽。

小時候很喜歡吃速食麵,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就是覺得吃速食麵好時髦,不像白粥小菜或是豆漿油條那麼老土。周末的早上自己起床,爸爸媽媽還在睡覺,拉開花花綠綠的包裝袋,用一個顏色可人的塑料飯盒,燒好開水倒進去,就可以照顧自己的早餐,有種小人兒開始當家做主的感覺。

那時候還沒有這麼多牌子的速食麵,吃得最多的一個牌子是華豐三鮮伊面,還記得那個黃澄澄的包裝袋上面印著一碗配料非常豐富的面,叫人浮想聯翩,當然內容物永遠只有一塊麵餅和一小包粉末。華豐的味道,就是動畫片的味道,小學時的每個周末早上8點半,電視台就會播放《貓和老鼠》,我則是那個端著飯盒坐在電視前自得其樂的馬尾辮小姑娘。掀開一碗熱乎乎的速食麵,鮮美的湯水充分演繹味精的魅力,頑固的脫水蔥花經過滾水的浸泡依舊是乾癟癟的,脫水胡蘿蔔是整碗麵湯里唯一的顏色,它是意義不大的食物,但真的好好吃。

童年關於速食麵的回憶還包括「代客加工」,那時候很多學校旁邊的小食攤都有一款食品,叫作「速食麵」,而它沒有在騙人,它就真的是「速食麵」。還記得九幾年的時候,一包華豐速食麵是1塊錢左右,這些小攤子幫你把速食麵沖好就是1.5塊,學生們隨意吃吃也覺得還不錯。我還記得我唯一吃過的那一次,湯水非常滾,面卻保持筋道,不像平時自己泡的,非得要泡得軟軟的才來吃。原來即使是同一包速食麵,不同的人經手,用煮或者用泡的方式,味道可以完全不同呢。

速食麵這玩意兒真是如影隨形,後來忽然有一天就決定自己再也不要吃速食麵了,雖然偶爾免不了要吃,但都是出於迫不得已的「果腹」二字,兒時那種敝帚自珍的心情不曾再現。沒想到,在巴黎的小旅館裡,一碗海鮮味的合味道杯麵拯救了我。在吃了好幾天西人食物之後,喝一碗鮮美的清澈湯水的慾望揮之不去。當我從行李角落扒拉到一碗在香港隨手買的速食麵,把它一滴不漏地倒進喉嚨深處的時候,心裡浮現的竟然是感恩和滿足。

我們清楚知道,香蔥排骨麵里永遠沒有排骨,紅燒牛肉麵就是辣椒油水,牛肉只是幌子,我們還狠狠詛咒討厭的人,希望他們吃速食麵永遠找不到叉子。但速食麵就是這樣一個離不開卻也上不了檯面的朋友,在每一個你需要它的時候款款出現。無論人在哪裡,是在夜深闌靜的辦公室,還是在人聲鼎沸的火車站,是在鐵窗淚的監牢里,還是在思鄉情切的異國旅店,一碗速食麵總是不會辜負你,彌補你對美食的一切腦補,給你天涯共此時的人造享受。

日本人發明速食麵的時候,大概只想到它是一種懶人福音。我懂這個好朋友,雖然現在很少會在家吃,但只要出國,我總會在行李里給它留出小小位置。故鄉的味道,裡面會有一個速食麵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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