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美味段子 美國佬出洋相

醪糟,南方小吃,採用糯米發酵而成,冷食熱食皆可,吃時稍加桂花,更添美味。本為釀糯米酒的副產物,因色白汁清,甜濃鮮香而為百姓喜愛,食之清熱解暑,中醫說法有補氣、生血、活絡、通經、潤肺之功。唯含有少量酒精,且易於吸收,因此如果大量食用,有「出門倒」的說法。

兄弟曾有在四川吃醪糟湯圓吃到推著轉門多走好幾圈的事兒,所以如果外國人出點兒類似的洋相,似乎也不新鮮。

公司里經常有鬼佬或者港澳同胞光臨,這種人去吃飯是什麼洋相都敢出。

吃飯出洋相不算新鮮事,據說韓復榘韓大帥就有這麼一回。韓當了軍長,去某縉紳家做客,飯後,人家送上香蕉招待,老韓丘八出身沒見過,看著黃澄澄的蠻好看,拿過來就是一口。那縉紳吃了一驚,連忙取了一根,剝皮奉上說:「軍長,這東西不是這個吃法。」卻忘了眾目睽睽之下,軍長大人的面子往哪兒擱。

韓復榘微微一笑,照著香蕉皮又是一口,從容答道:老韓自有癖,吃此物從不剝皮……

看到此處,不禁想起當年在公司里,也碰到過一次類似的事情。

那次是到金山城吃重慶火鍋,火鍋還沒上來,正等著,一位美國老大叫安德魯(Andrew)·老羅的,已經有滋有味地舀起一大勺火鍋調料,張嘴吞下去了——敢情這位老兄把調料當成西洋式的開胃湯了。在場的中國人想攔沒來得及,瞠目結舌中卻見這老兄泰然自若,對著眾多詫異的目光聳了聳肩,意思是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大概還想說——有什麼新鮮的,兄弟我吃火鍋從來都是先喝調料的。

但是,這兄弟的從容也就是一瞬間,轉眼間就臉上變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紅。一秒鐘之後,老羅老兄「嗷」的一聲就蹦起來了——後來兄弟才想明白,四川火鍋的調料上面一層香油,下邊全是紅辣子和花椒啊。這麼一大口下去,開始有香油裹著,雖然味道古怪,畢竟還不猛烈,轉眼間紅辣子和花椒就發揮作用了,不要說美國人,就是四川的老哥也不敢這樣干啊。

只見這位兄弟開始像磕頭蟲一樣快速地俯仰脖子,嘴裡發出怪聲,然後抓起一杯茶,猛喝一口,又噴出來——中國餐館的茶是熱的,喝了更辣。

這時候有的朋友已經明白過來,大喊著叫服務員拿冰水來。

來不及了,那位老羅老大張著嘴,手捏喉嚨,漸漸窒息。

還好,我們公司是做醫療器械的,幾位銷售原來都是大夫出身。趕緊把老大按倒在椅子上,解開領口,鬆開領帶,腦袋向後拉——後來才明白那是保持氣管暢通。其中一位天壇醫院腦外科的大拿緊張地問:「要不要氣管切開啊?」這問話夠緊張,誇張的是此兄當時手中正拿著一把餐刀,後來想起來弟兄們無有不笑的。

總算把老羅弄緩過來了,連喝了七八杯冰水,臉色才從美國火雞變回來。

事後明白美國人絕大多數吃東西都是很小心的,像這位一樣拿過來看都不看就往嗓子里倒的極為罕見。

後來老羅老大自己解釋說當時腦子裡頭想別的呢,一走神就著了道。

這以後,老羅吃東西就小心多了,基本是一慢二看三通過,但是,魯迅先生不是說過嗎?「運交華蓋欲何求」,該出問題,命里註定的事情,你躲都沒地兒躲。後來出的洋相比這個還大。

幾個月以後一天晚上,加班加得晚,幾個兄弟正吃飯呢,酒酣耳熱之際有人打電話來找我們中間的一位,一接電話,好嘛,人民警察。

接電話這位兄弟是做銷售的,難免有點兒擦邊球的幹活。聽到警察同志一報字型大小,當時來一立正,酒也醒了,卻聽那邊不是找他交待問題——「喂,我們在鹽店大院撿著一老外,兜里有你的名片,長的頭髮如此色,鼻子如此樣……」

「哦,這是老羅啊,是我們的人。」這位馬上反應過來了,問:「怎麼回事,被人搶了嗎?」

「沒有,私闖民宅,進人家還要跳窗戶,街道大媽一看不對就叫了警察。接到報警同志們就都很驚訝,又不是解放前了,還有這樣囂張的老美啊。」

「看來是喝醉了。」警察同志說。

我們覺得不會吧,老羅這人平時喝酒挺小心的,知道中國人能喝也敢喝,一杯啤酒過後把杯子一按,那是神仙難下手,今天怎麼會喝醉?

不管怎麼樣,打的過去救人吧。

等到了鹽店大院,大伙兒都覺得暈。這說是一個大院,實際是一條盤曲在隆福寺和東四南大街之間的神秘小巷,曲曲彎彎,岔道縱橫,形如《地道戰》的電影布景,不要說老外啊,就是我這在北京住了快三十年的,到裡面也轉向,聽說現在有的歌廳舞廳老闆把包間弄得跟八卦陣似的,讓他們到鹽店大院參觀參觀,或許能大長見識。

到了地方,看見人家給老羅找了個躺椅,一幫小孩兒圍著看新鮮,這位老大閉目不語,間或打一個酒嗝,看來真是喝醉了。

弟兄們又好氣,又好笑,一問,人家說這個老外在大院裡頭轉悠了倆鐘頭,也不知道他要找誰,冷不丁地就進了人家的屋門——大夏天的人家乘涼呢,沒關門。這老美進屋,還挺有禮貌地點頭示意,然後開了窗戶就往外跳,把孩子嚇得「哇哇」叫。

這件事到老羅緩醒過來才弄明白。

原來,闖禍的是醪糟。

醪糟這東西,甜甜的,軟軟的,正對美國人口味。老羅跟著中國同事吃了兩回,覺得很好吃,但是不過癮,就自己跑隆福寺吃個痛快去了。他吃過這玩意兒,覺得沒什麼問題,不應該吃出毛病來。中國同事告訴過他這東西裡面有酒,可是老羅感覺這東西純粹是軟飲料——他還覺得要茅台是這個味兒才好呢。

結果,碰上個滿街找老外說英文的學生,一邊吃,一邊聊,聊得開心,老羅就忘了自己吃了多少碗醪糟。那學生後來走了,老羅就一個人接著吃——我琢磨這時候已經不正常了。醪糟這玩意兒有後勁,估計老羅這時候已經喪失思考能力了,還往下吃,一個是好吃,一個也是慣性了。吃了多少?反正是吃得口滑,一直吃到人家關門——服務員怎麼不管?隆福寺小吃店是國營的,估計服務員也是國家幹部,哪有那閑心管你喝多少碗醪糟呢?

這一出門,老羅就有點兒暈——上當了,醪糟這玩意兒剛喝時口味綿軟,其實後勁很大的。隆福寺是東西向的街,出口才能打車,他出了門卻往南走,一頭就扎進了鹽店大院,結果,一個多鐘頭,光聽著那邊汽車喇叭響,自己就是走不過去。轉了半天一看前邊又是「此路不通行」,一著急酒勁上撞,美國牛仔那種二杆子勁兒上來了,衝進人家家裡就要跳窗戶……

後來鹽店大院的住家問清楚是這麼檔子事,一邊樂一邊也沒難為他,再後來老羅自己去那家賠禮道歉,人家還請他吃茶雞蛋。

老羅把雞蛋揣回辦公室,一直也沒敢吃,估計是連著兩次出事嚇怕了。

老羅醉闖鹽店大院這件事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前期,好像當時《北京晚報》還有報道,只不過沒有這樣詳細,而且把我們公司的名字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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