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四年二月十八,由欽天監的官員算出這一日乃是一個黃道吉日,諸事皆宜,故朝廷就定在這一日里封賞那些在滅金一戰里立下戰功的將士們,以及接見那幾個小國的使者。
天剛蒙蒙亮,整個京城都熱鬧了起來,無數的官員,以及一般不上朝的勛貴們都早早地出了門,滿街都是華貴的車轎,他們的方向都很是一致,便是皇宮重地。唐楓雖然現在的身份要遠高過這些人,卻並沒有如他們一般乘車而行,卻是騎著一匹戰馬,在這一輛輛的車轎中間,顯得是那麼的不群。
倒不是唐楓要做與人不同的自己,實在是他受不得悶在一個小空間里,外面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而且他也是立功的眾多將士之一,總要體現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便也如一般的將士般騎馬而行,這引來了周圍官員的紛紛側目。因為去宮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那原來開闊的大街都盛不下這麼多的車轎,街上已經有些堵住了,只有騎馬和步行才能從狹小的空間里穿過,這讓不少人還很是羨慕。
不過官員就是官員,可不會如後世的那些人般沒有教養,即便再擁擠,他們也能按著順序走動,而那順序自然就是官職的高低了。所以當過了半個時辰後,眾人還是來到了皇宮跟前,此時鐘聲才響起。
才不過四歲的正元皇帝在一眾宮女太監的陪同下邁著與年齡不符的方步走了出來。今天先不上朝,而是由皇帝帶著群臣往太廟和天壇祭祀先祖和蒼天,以感謝他們的庇佑。即便是過年之時,皇帝祭祖都沒有如今天般的隆重,足可見此番的重要。
繁文縟節還是不能免的,唐楓又是身在勛貴中的前列,只有依樣畫葫蘆地將所有的動作都做齊了。他覺著這些事情之煩瑣,比之讓他真箇上戰場打一仗都要累上三分。不過看到那還是幼兒的皇帝都能一板一眼地將事情做完了,他自然只有苦忍著了。
待到一切都完成,已經是辰時了。皇帝這才又領著群臣回到了乾清宮的正殿,然後便是犒賞三軍了。作為此次北伐金國的主帥,唐楓自然是首功了,可是他現在已經貴為國公,異姓封王又有些難處,所以最終擬定的賞賜只是一些實物,以及給了他一個太傅的頭銜。
太師、太保和太傅,乃是自古以來的三公,其地位很高,為人臣者能做到這個位置自然是到頂了,這讓所有的臣子都很是羨慕。可是唐楓卻並不太放在心上,試問現在的他都能控制整個大明的政壇了,就連皇帝都被他壓制著,難道還需要一個虛名嗎?
不過這終究是一系列封賞的開始,為了那些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他也只好恭敬地接受了。然後便是對其他的有功之人的封賞,吳三桂、滿桂等一批作戰有功的人都被破格封了爵位,雖然只是伯爵,卻也足夠光宗耀祖了。至於金銀等物的賞賜更是海了去了,現在的朝廷並不缺錢,再加上取下金國之後也上繳了不少的錢財,所以這一次的賞賜很是豐厚。
這一刻,大明自洪熙之後重文輕武的格局就徹底打破了。之前唐楓奪取了政權之後,雖然也提高了武將的身份和地位,但終究是他的強行所為,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可現在卻不同了,那可是在大朝會上的封賞,可不比尋常哪。這一刻起,朝中武將的地位就終於徹底地穩了下來,足夠在任何一個方面與文官相抗衡了,而有唐楓在後面的支持,武將更是全面壓倒了那些文臣。
一切照著之前禮部所擬定的步驟一一施行著,然後便是幾名將領代表著滅金大軍進宮來向皇帝謝恩。遠處則是數千精神抖擻的大明健兒在那裡操演著,宣揚著我大明的國威。這一次能有機會見到皇帝的都是立下了大功的人,比如神機營的幾名將領,以及遼東諸如吳三桂等人。
作為向來不被人看重的武將今天能露這麼大的臉,這讓將士們對唐楓很是感激,自然更不敢在駕前出醜丟唐楓的面子了。所以那上殿來的幾名年輕將領一個個都意氣風發,穿著一身的盔甲,看上去更是英武不凡。
皇帝照本宣科地勉勵了他們幾句,幾人也忙著表態,說自己一定不會有負聖恩,將來會立下更大的功勞,使我大明千秋萬載這樣的官方對白。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那麼的正常。
但是在這個時候,遠在朝臣的隊伍後面,那些等待著皇帝召見的外國使節中有幾人的面色卻有些變了。那幾人很快就認出了那幾個上殿受大明皇帝封賞的人居然是昨天在酒樓里打傷了自己幾個的兇手,這讓他們心裡的怨氣更大了。
昨天這幾人受了打,雖然心中不忿,卻也有些無可奈何。因為他們是客,現在京城裡的官衙可不會聽他們的意思做事,所以想要了之後讓衙門拿人只怕也很是困難。即便衙門真的肯受理,在數十萬人口的北京城裡找幾個沒有名字的人也很不容易,到時候他們反而會成為他人的笑柄,給國家和君王丟臉。所以這幾人都只得忍下了這口惡氣,在搽了些葯後,就將此事忘掉了。
可沒想到今天來見大明的皇帝,他們就看到了那幾個打傷自己的兇手,這些人居然是大明的將領,怪不得這麼能打了。可是他們卻也更感窩火了,幾人打了個眼色後,就決定等下見了皇帝之後就要把事情給說出來,讓大明朝廷給自己等一個交代。以他們的經驗來看,大明朝廷一旦遇到這樣的事情,總是會先懲治自己人的,這樣自己等的打就不白受了。
直到午時過後,這次大朝會的重頭戲封賞三軍才算完全結束,這個時候自皇帝而下所有的人都已經感到了疲憊。但事情卻還不曾結束,尚有一件大事要處理,那就是接見那些來覲見天朝的外國使節。隨著中官的一聲宣:「宣小國使者上殿!」幾名大明周邊小國的使者便邁著周正的方步踱了上來。
先是跪拜叩見正元帝,然後他們就各自拿出了本國君王的國書,向著皇帝和朝臣滔滔不絕地念了起來。知道這乃是禮之所在,所以即便眾臣很是不耐,只想回家去歇息,大家還是很恭敬地站那裡聽著。
又是半個時辰之後,這些使者才算是把自己國家對大明的景仰之情表達完畢,官員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是該散朝了。可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那幾個剛才還很是恭敬,緊按禮節行事的使者卻又生出了事來:「皇帝陛下,外臣有件事情想要請您明斷。」
原來有些不耐的官員們都為之一怔,不明白這些使者怎麼會在如此莊重的時刻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但有那眼尖的卻已經看到了那幾人臉上還沒有完全消退的淤腫,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他們卻也沒太當回事兒,又不是自己人受了辱,理他作甚。
可是,這些使者的一番話說完,眾人的心思就不同了。這些使者中,那個朝鮮的朴志勇漢語說得最是流利,便由他開口將昨天在酒樓里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他也有所隱瞞,並沒有提到自己等人在背後說大明朝廷的壞話,只是說與人發生了爭執,對方居然不顧自己等的身份便悍然動手傷了自己。他們可是代表了各自的國家來見大明皇帝陛下的,打了他們就等於打了各國的臉面,要讓朝廷給自己一個交代。
皇帝年紀尚小,完全不可能理會這些事情,就由太后發話道:「你等所遭遇的事情哀家也甚表同情。不過這北京城中有近百萬的人口,這傷了你們的人也不知叫什麼,說不準更已經離開了,這叫朝廷怎麼為你們做主啊?」
朴志勇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當即就道:「回太后的話,外臣當初也是這麼想的,便不再打算追究。可就在剛才,外臣卻看到了那幾個動手打傷我們的人也在殿上。外臣等被辱事小,可影響了大明與外臣等國的關係就事大了,所以只好直言了。」
「嗯?你說那傷了你們的人在殿上?你且把他們指出來,哀家必會為你們做主!」太后聽得此言眉眼一挑,看向了下面的群臣。既然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她也不能不為這些人做這個主了。
「就是他們!」一眾使者當即用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吳三桂等人,他們剛剛受了賞,得以留在殿上,正好被這幾人給指著了:「就是他們在昨天傷的我們!」
其實吳三桂等之前也看到了他們,但卻並不認為這幾人敢在殿上找自己麻煩。可現在卻被人給指認了出來,這讓幾名在沙場上鎮定自如的將領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發現被指認的居然是剛剛受了封賞的武將們,太后也是為之一怔。她可是知道這些人與唐楓的關係的,而唐楓現在朝廷里的地位又,難道自己敢得罪他們嗎?本來太后理會此事只是為了在群臣中顯一下自己而已,卻沒想到招惹了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
眾官員也是為之一愣,隨即就有人想出了辦法。本來他們就為今天的朝會自己只是配角,以及武將一方的崛起大為不滿了,現在能有這個機會打擊對方,自然是不會輕易就放過了。因為他們知道,在這事情上,唐楓怕是很難維護那幾個人了。
大明與外國之間的關係很是微妙,一方面不把他們真當朋友,另一方面卻又很是大方。而每當自己的國人與外國人之間發生了點什麼摩擦的時候,多是將過錯放在自己人身上。這是中華民族嚴於律己的一貫作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