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重犯的處決,一般都是放在秋季的九十月間的,因為那時候正是萬物肅殺之時,國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天人合一,是為秋決。當然,對一些犯了大罪的人,朝廷也會有所變動,是為斬立決。不過在臨近歲末年關的十二月以及一年之始的正月處決人犯卻是極少,畢竟這兩個月乃是普天同慶的時候,實在不宜見血。
但凡事總有其例外的,十年前的正月十九,把持朝政數年,黨羽遍布官場的九千歲魏忠賢在菜市口被處以凌遲的極刑。而十年後的崇禎十年十二月底,又有一些人被當眾處斬,他們便是屢次起兵作亂,與朝廷為敵的反賊們,其中以李自成為首。
在定下要將這些人盡數處決之後,唐楓親自去天牢看了李自成這個歷史上有名的起義領袖一面。隨後他得出的結論卻是見面不如聞名,已經成階下囚的李自成全沒有他想像中的英雄氣概和霸氣外露,反而很是頹唐,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或許是因為他長時間的囚徒生涯使他的銳氣盡消,又或是因為現在的他尚不成氣候吧,反正怎麼看他都只是一個比一般農民稍強壯一些的人而已。
對此,唐楓都覺著自己有些過分重視此人了,居然會由他親自下令處斬此人,還跑到大牢里看他。不過唐楓卻也知道對這些不安定的因素不能放鬆,在歷史上他們直到攻入北京前也是一直被官軍殺得四處亂竄的,只是最後逮到了一個機會,從而鹹魚翻身而已。但只要有一線的可能,唐楓都要將之扼殺,這隻會使得整個中原更加的混亂,百姓受更多的苦。
事情已經吩咐了下去,唐楓現在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跑去菜市口看那幾個已經不會再活下去的人被殺,因為他有著更要緊的事情需要處理。除了一些瑣碎的朝中政事之外,唐楓最關注的是兩件事情,一是現在一直被人盯緊了的各地宗室們的情況。這已經過去了好些日子了,根據情報他們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唐楓必須時刻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旦他們起兵,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之撲滅,然後便是抄家滅族。
而另一件事情,雖然比之宗室要小許多,可唐楓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那就是那個早已不知下落的李岩。雖然就他一人對整個天下來說完全構不成威脅,但是留著他終究是個禍患,從之前的詢問中唐楓已經知道了一系列的造反叛亂事件都與他有著不小的聯繫。若是讓他繼續在外遊走,只怕會惹出更大的禍端。
所以在知道了一切後,唐楓就讓刑部發下了海捕文書,直傳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一定要將這個人給拿住了,不論死活!因為怕刑部的人辦事不利,唐楓還特意在這個殺李自成的日子裡趕去與那裡的官員見面,以示鄭重。
「此人不但有一身不錯的武藝,而且為人機警善變,又懂得白蓮教的那一套江湖手段,所以各地的衙門絕不能掉以輕心,還望各位能把我的話傳下去,務必要當心。」唐楓臉上一片凝重地最後跟那些官員說道。
見唐楓居然如此上心,如此看重這件事情,原來只當是尋常罪犯的刑部官員再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連連點頭:「國公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將他給擒下來的。只要此人還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就一定逃不脫!」
「好,那一切都要仰仗各位了。待到將人拿住之後,本公一定會向皇帝給你們請功的。」
見唐楓這麼說,眾人皆是大喜,現在安國公的權力和皇帝也差不多了,有他這句話,大家的幹勁自然更是充足。
不到兩日,兩京十三省的各交通要道上都設了卡,對往來之人進行盤查,只要有一點和李岩的模樣相似的都會被抓進衙門裡進行比對,可以說是傾盡全國之力了。但是幾日下來,卻沒有半點此人的消息傳出,這讓大家都有些奇怪了。
其實此時李岩卻是在陝西一處早前買下的住宅之中,正所謂狡兔三窟,象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沒有幾個藏身之所呢。這宅子並不顯眼,而且還有一個原來在白蓮教時對他忠心耿耿的老人看著,李岩要吃用都不必親自出去,可以說很是安全。
不過李岩心裡也很是焦急,朝廷這一次是玩真的了,不但把李自成等人都給處斬了,還發出了海捕文書通緝自己,這和他之前設想的全不一樣啊。以之前朝廷所做事情來判斷,李岩只當這次李自成等應該還能保住性命,那自己還能東山再起,可現在顯然不同了。有時候他也慶幸自己之前的判斷,趁亂而走,不然只怕也會一樣下場。
可這樣一來,想要再起義就千難萬難了,沒了領頭的,就靠自己一人根本興不起大浪來。白蓮教更是已經沒落,也指望不上了,難道就這樣算了嗎?他當然不會甘心就這麼算了,白蓮教的那麼多兄弟,自己父親都是死在那些朝廷官員和唐楓之手,怎麼能這麼算了呢?而且即便自己想就此罷手,官府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這個時候,李岩想到了一個已經漸漸被自己淡忘了的人,或許找到了他,能有一些轉機吧,畢竟之前自己曾有所安排,能借他的力量來報復朝廷。不過他暫時卻不可能再露面了,只有先藏起來,待到風聲過去後再想法子。
各省府州縣的大搜捕雖然沒有找到了深藏起來的李岩,但是卻起到了另一個作用,那就是逼迫那些宗室們倉促起事了。在眼看著各府縣衙門一片如臨大敵的樣子,這些從未做過什麼大事,又做賊心虛的傢伙便有些慌了神了。
這些人之間的通信也不順暢,生怕是有人已經被其他官府發現了,然後供出了自己,所以即便現在準備工作還不曾就緒,他們還是決定出手。這些宗室在以前與當地官府交往的時候,因為自己的身份,官員們都很是恭敬,這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地方官府都不過如此呢。所以雖然是倉促出手,他們卻並沒有畏懼,再加上有些官員與自己的交情還算不錯,自然更不擔心會失敗了。
陝西的淳化縣就是其中一個縣侯朱則江的封地,在當地他也算是一霸了。別說是尋常的百姓,就是縣令,乃至於知府對他也是要客客氣氣的,這讓他平日里也是飛揚跋扈。可這次在京城卻遭到了從未有過的羞辱和牢獄之災,這讓他如何能夠咽得下這口氣啊。所以在此次的反叛中,他是最堅決的擁護者。
在朱則江看來,這天下和百姓都是朱家的,自己身為朱家子孫居然被人如此對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至於作亂後怎麼說,他全不當回事,他只認為自己是在清君側而已。所以在回到淳化之後,他就立刻開始著手準備了。
往日里隨著他一起欺壓良善的地方上的地痞什麼的倒也有不少,有這些人的幫助,朱則江很快就湊出了一支近千人的隊伍。只是在武器上,他卻有了一個難題。這些地痞流氓畢竟不是正規的官軍,他們壓根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軍用器械,只一些一般鬥毆所用的刀劍棍棒而已,這使得他們的戰鬥力根本提不上去。再加上這些人也沒什麼組織性,所以真說起來根本,沒多少威脅。
但朱則江卻不這麼看,在他眼裡,自己拉攏的這些人個個都很是了得,再有自己的威信,足可以在這縣裡掀起大浪來了。現在他只是在等待著其他地方的消息了,一旦時間確定,大家有了配合,便能一氣將大半個天下都奪到手。想到成功後的榮光,朱則江大為興奮。
他並沒有等到其他地方的消息,卻等到了一件讓他心驚的情況,那就是淳化通往外面的官道上都是官軍和衙役,對每一個進出縣城的人都要進行仔細的盤問,這可讓他嚇得不輕,還以為朝廷得知了自己的陰謀要對付自己了呢。
也沒有多做了解,朱則江便決定先下手為強,在十二月二十三的小年夜裡以過節的名義將自己招攬的那些地痞都給請到了府上,然後準備就地開始鬧事。
但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錦衣衛的人查了個清楚,一見到這些人聚在了一起,密探就知道他們的用意所在了。這些人不敢怠慢,立刻分兵趕到了縣衙門和附近駐軍的軍營。他們手裡不但有錦衣衛的腰牌,還有朝廷早就交給他們的調兵手令,有了這兩件東西,淳化的人馬都得聽從他們的調遣。很快地,數以千計的衙役和官兵聯軍就集結而成,直往朱則江的府邸開去。
此時在縣侯府中,一眾地痞都已經紅光滿面,喝下了不少好酒的他們已經完全興奮了,再有朱則江所做的一番動員,以及封官許願之後,這些人就更加的亢奮,紛紛大叫著要為侯爺上刀山,下火海。
見時機成熟,朱則江一把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大聲道:「大家跟我一起殺去縣衙,很快整個淳化,整個陝西都會是我們的天下了!」
大家都是轟然允諾,然後便興沖沖地往外奔去。這些地痞本就喜歡沒事找事,現在有這麼一個侯爺在為自己撐腰,他們還能有什麼害怕的呢?
但是剛一出門,轉過了街,所有人就都愣住了。因為在他們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支披甲執兵的軍隊,當先的兩三百人還端著弓弩,閃爍著寒光的箭頭讓他們望而生畏。
「這是怎麼回事?」看著已經準備就緒的官軍,朱則江臉色立刻就變得蒼白,一些地痞也開始生出了悔意,尋摸著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