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歲月如梭,轉眼就到了大明崇禎十年,又是四年過去了。此時正是初秋時節,但北京城中已經有了一些涼意,滿樹的枯葉開始飄落,即便是皇宮大內也不能例外。
走出御書房的崇禎看著那飄零的枯葉,心裡不禁想到了自身。雖然自己才不過三十來歲,可是因為連年的操勞,身體明顯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但是朝廷里的事情卻沒有因為他的勤政而得到多少的緩解,不斷地有密奏上來,說一些地方的富商與官員勾結兼并土地,使得百姓流離失所。若不是這幾年老天還算保佑,又有開了海禁的蘇州等地的進項,國庫又要象幾年前一樣捉襟見肘了。
雖然知道如此下去絕非大明之福,但崇禎卻也沒有勇氣去改變這一切了。當年他初登大寶的時候可以為了對付閹黨冒險,但現在隨著年歲的增長,這股子銳氣早消磨殆盡了,而他現在若要做出改變所觸及到的面又太廣,朝中重臣有著太多人與地方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可能挑戰整個體制的。
現在唯一能讓他感到安慰的就是天下還算承平,在三年前的亂事平息之後,百姓們到底是安分了下來,而東北和北方的金國與蒙古也很是消停,除了個別時候打個草谷之外,其他時候都只是與大明進行最平常的互市,也可以算是天下太平了。
想到現在的太平景象,崇禎就不由得想起了被自己一直冷淡對待的唐楓。這三年來,自己已經沒有再與之見面了,雖然他因大功被封為了國公,但是兩君臣之間的隔閡已經無法消除。從三年前他所做的種種事情來看,當時他的確有了其他想法。不過最後他還是妥協了,不但交出了手裡的兵權,而且從此閉門在家,不參與朝事,這也是崇禎最終沒有再為難他的問題所在。
想到這個曾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幫了自己處理了太多問題的人,崇禎又是一聲輕嘆。其實他們兩人之間根本不必如此的,但是雙方在一些理念上發生了衝突,朝中官員對他的忌憚,以及為君者與為臣者之間天然的距離,使得兩個原來可以成為朋友的人最終形同陌路。
現在想來,或許當初唐楓的想法才是正確的。如果那時候借著局勢危急的關頭開了數處海港,又或是清洗朝中官員的話,現在的朝政也不會到積重難返的境地。但當時這麼做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也太過兇險,所以最終他也沒能同意唐楓的意思。正是因為這一層,才使得兩君臣越走越遠,最終到了今天的地步。
但是崇禎並不後悔,唐楓是臣,他只有為自己盡忠的責任,根本無權讓自己這個皇帝為此而後悔。不過現在,崇禎倒是有意讓福建、兩廣等地的沿海所在也開海,這樣一來朝廷的收入才能多上一些。可是這也有一個難處,那就是這麼一來,當地官員就會上下其手,到時候肥了他們,朝廷倒未必能得多少好處。而且朝中還有著大批的守舊臣子,他們對這種破壞祖宗定製的行為還是很反對的,即便是皇帝的意思,他們也不會買帳。
「唉,國事艱難哪!」崇禎沉重地嘆了口氣,他感覺著自己所掌握的大明朝就象是眼下的秋天一般,已經沒了多少生氣,若是再有什麼暴亂的話,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能為國平亂了。唐楓他是不準備再用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個人還是養在身邊比較妥當。
活動了身體,使久坐的感覺消失之後,崇禎再次回身,他還有著大量的奏章需要批複,這也是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了。就當崇禎重新端坐回了龍案前,開始審視下一本奏章的時候,一個內侍急匆匆地奔了進來:「聖上,有甘肅的八百里加急!」
「嗯?呈上來!」崇禎立刻將手中的奏章放下,伸手接過了那份急報。他的心裡頓時就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似乎自己所擔心的事情又要發生了。果然,在看了這份急報之後,崇禎的面色就變得鐵青了,他好半天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吩咐道:「去將幾位閣老都叫進宮來吧。」甘肅再次出現了叛亂,而這一次的叛亂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官兵。這顯然比之前陝西等地的亂事更加的嚴重,官軍可不是那些拿鋤頭的農民所能比的。
內侍不敢怠慢,道了一聲領旨後,就急忙往外而去。在有了魏忠賢的前車之鑒後,崇禎對宮裡的這些太監還是很嚴厲的,雖然有些事情需要他們來做,甚至還重開了東廠,但一旦有人說錯話,做錯事,那懲罰也是極重的,非殘即死。所以現在宮中的太監可以說時刻都夾緊了尾巴做人,不敢得罪任何一人。
不過一會兒,幾名內閣成員就陸續地趕來了。此時尚是辦公時刻,所以這幾位朝中重臣尚在值房,被人一叫就趕來了。「陛下,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那溫體仁作為內閣首輔,當仁不讓地首先問道。
「你們自己看吧。」皇帝將手中的急報遞了過去,眾人一看之下,面色都是一緊。
「陛下,此事可不能小視啊,必須儘快派出了大軍前往平亂,不然……」
「朕自然知道此事不容再拖,但是問題卻是該派什麼人去平亂呢?這次舉事的可是當地的官軍哪,若不是善戰的軍隊,根本就很難壓下了他們。一旦平亂失敗,朝廷的面子有失事小,助長了他們的氣焰,使更多人投入其中就事大了。幾位都是朝中的重臣,想必能給朕一個適當的人選吧?」崇禎憂心地道。
「陛下,臣舉薦陝西巡撫洪承疇,他雖然是文官出身,但卻曾於陝西亂事時以寡破眾,打出了我們朝廷的威風,顯然是個知兵的人。而且他對皇上一直忠心耿耿,正是可用之人。」周延儒第一個說道,他顯然想要搶一搶溫體仁的風頭。
「陛下,臣以為此人不妥。當初陝西的亂事起事者不過是一些尋常的農民,如何能與眼下的這些反賊相比?他雖然讀過一些兵書,但終究不是將領,所以臣以為他並不合適。臣建議再次令遼東的精兵去平亂吧,那裡不但兵精,而且將領也個個不凡。」溫體仁立馬道。
周延儒聽他這麼一說還想反駁,但是他的話卻被皇帝給打斷了:「朕也覺得該是派遼東軍去平亂比較好。當初那些農民起事,陝西、山西乃至河南的衛所官軍都抵敵不過,眼下甘肅那邊就更不要說了。要是帶去的兵馬無用,即便他洪承疇再行,也是無可奈何的。」
「陛下聖明!」見自己又勝了一籌,溫體仁得意地笑了一下,落在周延儒的眼裡格外的刺眼。所以他又說道:「那卻不知溫大人打算讓什麼人挂帥啊?」
「這個……臣以為當初平息陝西亂事的吳三桂乃是將門之後,為人幹練,可為主帥。」一時間他也想不出什麼適當的人選,最終拿出了一個最有印象的人來。現在唐楓的名字在朝中成了一個禁忌,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及,所以他只說吳三桂。
「准了。」崇禎點頭道,他也記得這個人,他能被唐楓推崇,顯然很不簡單。
「這次的亂事絕對不能等閑視之,所以後勤方面還望幾位愛卿多多費心了。」崇禎又吩咐道。
「臣遵旨!」眾人連忙一聲答應,隨後便出宮去準備一切了。看著他們退下,崇禎的心才稍安,他不覺又想起了唐楓,以往一有這種大事,自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唐楓,但這三年來,自己已經不再找他商議大事了。「哼,朕倒要看看,我大明朝廷人才濟濟,是不是不用你了,這天下就真的沒人能幫著朕一道治理了。」
若說現在朝中臣子在北京的府邸中誰家最是冷清,那就非安國公府莫數了。這三年來,安國公唐楓從炙手可熱的皇帝肱骨之臣成為了朝廷的邊緣人氏,可以說是看盡了人間冷暖。那些朝里的大人們,沒有一個再登門相見,就連錦衣衛方面的人也不見了,這就是在傳達著一個信號,唐楓的前途已經徹底完了。雖然他有著國公的身份,但是只要他做出一點違法的事情來,想必官府就會拿他開刀了。
顯然,安國公府上下人等也很明白這個道理,所有人都很安分,少有外出的,更不要說生什麼事端了。如此一來,當年為百姓津津樂道的唐楓就更難為人所記住了,不過似乎這也是唐楓希望看到的。他已經知道皇帝對自己的心意,只要自己不再生事,那朝廷會看在自己曾立下過的無數功勞而養著自己和家人,可要是真出了事情,不單是自己,自己的妻兒也不能得保。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表象,在平靜和冷清的表象之內,唐楓依然有著讓人不能忽視的力量,那就是長久以來看似已經與他沒有了任何交集的錦衣衛。
崇禎當初為了監視唐楓,讓人重新開出了東廠,這讓一直就與東廠爭奪大權的錦衣衛生出了戒備之心。他們可沒有忘記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的東廠全面壓倒了錦衣衛,使他們淪為東廠的走狗,這一幕所有錦衣衛的人都不想再現。
可他們也知道,論起和皇帝關係的遠近,自己這些外臣怎麼都比不過宮裡的近侍們,所以他們必須要有一個強硬的領導人物。這個人很快就被他們定為了唐楓,以前正因為有他,錦衣衛才能從東廠的壓迫下走出來,雖然現在他已經成了朝中的邊緣人物,但大家卻還是相信著他,肯以他為首。不過應唐楓的要求,這一點並沒有為外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