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除去高迎祥等一眾心腹之患,西安城中一眾以玉及離和曲平等為首的官員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一方面,他們以各種理由剋扣那些降軍的餉銀,從而弱其軍心,另一方面他們更是用手中的權力調動陝西其他各地的衛所官軍來助自己剿滅那些人。
要論起來,高迎祥這些人與陝西原來衛所官軍之間也是有著不少仇恨的。當年他們造反的時候,雙方還戰過幾次,都有人死在對方手上。這次受上峰之令,要官軍幫著收拾那些反賊,眾軍士自然沒有不應允的道理,何況完事之後一定還有著不少的賞賜呢。
所以幾日來,陝西各衛所就都派了近半人馬來到西安,聽玉及離等的調遣,到了二十七這一日已經有了近兩萬人馬了。聯合原來就在西安的一萬守軍,以十倍之數去對付高迎祥在渭南的人馬,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了。而為了更加有把握,玉及離更是將進攻的時候定在了大年三十的除夕夜,那時無論什麼人都不會有著提防了。
不過這樣一來,西安城裡就得安頓下那些從其他衛所趕來的官軍,幾日後還要他們幫著出力呢,當然不能怠慢了,所以這幾日里那些官軍都是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另外就是楊鶴這個巡撫和洪承疇的阻礙,顯然楊鶴在發現事情已無可挽回的情況下,就只有當作不知道了。其實他心裡對那些作亂的反賊還是心中懷恨的,也樂得見他們被殺。至於洪承疇,雖然因為唐楓的關係風光了一段時間,但終究職位卑微,根本左右不了局面,只有干著急的份。
一切都在玉及離他們的掌控之中,只等著時間一到,就以泰山壓頂的方式打進渭南,將高迎祥等除掉了。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這個臘月二十七的夜間,早一步知道了消息的高迎祥悍然搶先發動了反擊,而且還詐開了西安城門,這是那些大人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的。
這次來西安的衛所官軍都得了不少的好處,現在又還沒到出兵的時刻,所以大家都很是高興地在城中消遣,待到半夜的時候,一個個都喝得醉醺醺地才回到營中睡下。現在又是在西安城中,他們自然不可能再要人于軍營四周進行看護了,這就給了那些受命對付他們的反軍以機會。
冒著寒風,數百條人影直撲向了城西扎滿了軍帳的營盤所在。這些人除了一把把雪亮的鋼刀外,還帶著充足的火油。一到了目的地,他們便各自散開,將一罐罐的火油都灑滿了整個大營,然後用火把點燃了那些帳篷。
「洪……」在這個乾燥的季節里,北風又那麼凜冽,沒有火油都能點起大火了,更不要說整個軍營到處都淋滿了火油了。只是一瞬間,整座軍營就都燒了起來。喝得爛醉的那些官軍有多半根本就沒有醒來便死在了自己的帳中。
不過也有不少人及時驚醒,搶出了營來。但是在營外的反軍卻早做好了準備,一張張弓已經挽好了,一見有慌忙逃出來的,就是一箭射去。不過轉眼間,就有數十個逃出火場的人被射殺了。這一下整座軍營就徹底亂了,被火光和煙熏得雙眼發花的官軍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是本能的揮舞著兵器,使得更多的人刀在了血泊之中。
另外,在西安城的其他幾處軍營所在,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這些衛所官軍本來戰力就弱,又沒有什麼準備,還是被圍在了火中,當然不可能對外面的反軍造成什麼傷害了。幾把火,就把數以千計的官軍給消滅了。
不過事情也有例外的,這邊一旦鬧開了,就驚動了整座西安城,東南角的一處軍營還是及時察覺到了不妥,從而與還在營帳四周潑灑著火油的反軍戰了起來。
不過官軍還是沒有充分的準備,他們許多人甚至都是光著膀子奔出帳來的,在如此寒冷的天氣里,他們只能發揮出平時一半的戰力,又沒有護甲的保護,雖然人數上占著優勢,可真打起來卻根本不是那些反軍的對手,只能苦苦支撐而已。
整個西安城,到處都是喊殺聲和直透雲霄的火光,而在驚動了玉及離等幾名還在為三日後的勝利提前慶賀的官員時,高迎祥也帶了數百人殺來了。
在將人馬分成數股前往城中製造事端,並且把那幾座軍營給焚毀的同時,高迎祥就直殺向了那些官員們的住處。對這些一直和自己不善,這次更是想要自己性命的敵人,高迎祥也是恨不能殺他們全家。而且只要將這些當官的一殺,整座西安就會順勢落入自己之手。所以他的目標很是明確,直殺官員們的聚集地。
在殺進巡撫衙門,把楊鶴及其家人拿下之後,高迎祥就聞報其他那些官員都不在自己家中。這也難不倒他,他立刻把玉及離等人的家僕給提了來盤問。在一把鋼刀架到脖子上後,那些人可不敢隱瞞,幾下就把幾名大人的去向說了出來。
「看著他們。」將楊鶴等人丟給了下屬看守之後,高迎祥帶著其他人直往西安城的繁華西市奔去,那裡的珍珠閣就是那些大人們歡聚的所在了。看著他們旋風般殺出,剛剛才從震驚中走出來的楊鶴面如死灰,他知道這一次自己真的完了,即便高迎祥不殺自己,朝廷也不可能輕易就放過自己了。而西安城今夜也絕對不會平靜了。
高迎祥一眾飛馬而行,卻在半道上碰上了幾十名前去報信的巡夜官軍,便是一陣殺戮。不想還是讓其中兩人逃脫。那兩人一個往楊鶴的府邸奔去,一個則是向著珍珠閣而去,去給玉極離等幾人示警了。可是他也只來得及說出城中發生了什麼,就本緊追而來的反軍砍下了腦袋,他的鮮血更是噴濺到了幾名大人的身上。
酒意已經醒了,可心中的驚駭還是讓那些大人們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幾名原來還不將高迎祥等看在眼裡,口口聲聲稱其為草寇、土雞瓦狗的朝廷官員們,現在一個個臉色慘白,渾身都如篩糠一般地抖了起來,幾個膽子小的更是倒在了地上,身上也有尿騷味傳出。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莫非是想造反嗎?」這裡只有玉及離曾有過帶兵的經驗,膽氣也壯上一些,雖然是在眾敵環嗣之下,依然強打精神,擺著官威喝道。只是因為緊張的關係,他的聲音也明顯有些嘶啞了。
這時候,那些隨著高迎祥趕來的反賊已經認出了這些人來,立刻就上前將他們給圍了起來,而高迎祥也緩慢地催馬趕到了。一見到前幾日里對著自己兄弟們頤指氣使的官員現在都嚇成了如此模樣,高迎祥只覺得心情為之一暢。而看到他的出現,更使得那些官員心裡緊張,玉及離想要質問,卻一時也開不了口了。
「玉大人,你們在打著什麼主意,只當我不知嗎?」在得知剛才玉及離的喝問後,高迎祥輕蔑地一笑,從馬背上俯身沖著他們一笑道:「既然你們想要我高某以及下面兄弟們的性命,我自然沒有伸頸就戮的可能,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高將軍此話怎講,你可不要聽信了什麼小人的言語啊。聽玉某一句,趁現在事情還能挽回,趕快叫你的部下停手,這樣本官還能幫你們說話。不然的話,真做了反賊,高將軍和你的那些兄弟今生可就全毀了。」玉及離知道此時只有把高迎祥說服了,自己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鼓動著三寸不爛之舌,不住口地說道:「本官和你高將軍一向交好,只要您肯懸崖勒馬,一切責任本官都會替您承擔……」
聽著對方現在的表現,高迎祥臉上的輕蔑之意更盛,他是一介武夫不假,可並不是個傻子。眼前這人居然妄想用這些話來打動自己,這也太小看自己了吧?別說他這次真的有對付自己的意思,即便沒有,自己也不會久在官軍中做事的。在被人尊為闖王的一段時日里,他已經習慣了大權在握的感覺,怎麼還肯屈居人下呢?所以在聽對方說了一大堆話後,他只是輕輕地問道:「你說完了嗎?」
「……說完了,不知高將軍可肯接受我的意思?」玉及離忙道。
但回答他的卻是一把刀,一把直砍向了他的脖子的鋼刀。玉及離本能地往邊上一閃,卻還是沒能躲過高迎祥親自動手的一刀,人頭和身體頓時就分了家。到死的時候,他的眼中還充滿了不信,眼前這人居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割下了自己的首級,自己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員哪。
「說完了就全都死吧,本闖王可不會忠心你們的那勞什子的朝廷的。殺!」在他的一聲令下後,所有人都沖了上去,將幾名早嚇得癱軟在地的官員都給殺了。
「走,大家回去將這些狗官家裡的東西都給拿出來了,本闖王要就地立旗,把以前的舊部都召集了起來,天下還是我們的!」高迎祥將帶血的刀在屍體上抹乾凈後,帶頭往回而去。很快地,整座西安就更亂了,那些百姓們都躲在家裡不敢出來,只看著一條條的火龍從街上不斷衝過,馬蹄聲混雜著腳步聲不停,讓人更感心驚。
因為這次突襲的成功,雖然只得三千人馬,高迎祥卻還是控制住了整座西安城。城中官軍除了一大部分被殺之外,更有數千人因為眼見得大勢已去,上官又盡數被殺而投降了闖軍,很快這些人就成了高闖王的兄弟。
同時城中的那些富商就都遭了難,無論行善之家,還是為富不仁者,都被闖軍直衝進府去,把他們的人都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