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者,國之利器也,陛下之耳目也。然今有錦衣衛人等不思報國忠君,卻以手中之權為己謀私。陝西之變,雖由於貪官橫行,然錦衣衛陝西之人亦難辭其咎。若非其收受賄賂,絕不能有今日之禍而朝廷全不知矣……」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彈劾錦衣衛陝西一地的人員收賄賂包庇當地官員惡行的彈章放在了御案之上,崇禎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起身走了幾步之後,又從龍案的一角拿過了其他的幾道彈劾錦衣衛多行不法之事的彈章。
只是兩天而已,就有十多名御史言官對大明這個歷史最悠久,也是現在唯一存在的特務機構進行了彈劾。從太祖時起,就有了錦衣衛這個監察百官的特務組織,全盛時更是能將南京城的所有官員在自己家中所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情都稟報皇帝。現在的錦衣衛無論是從規模還是能力上說,都無法與他們的前輩相提並論了,若不是種種緣故,他們還只是東廠的附庸。可是這才掌權幾天啊,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對錦衣衛這樣的組織,崇禎全沒有把他們當成朝廷官員來看,他們有什麼貪污或勒索的舉動也不放在心上。可是若這些彈劾都是確有其事的話,崇禎就無法忍受了。誠如彈章中所寫的那樣,錦衣衛乃是皇帝用來監察天下的利器,更或者可說是他的走狗,現在連這些走狗都敢陽奉陰違了,這當然讓崇禎不快了。
以前關於陝西的民變等事崇禎也只是認為是當地官員的責任,其他也沒有多想。可現在仔細想來的確如這上面所說的,若是錦衣衛在當地的人員能及時上報的話,何至於釀成烽煙四起的狀況啊。在殿中踱步半晌,崇禎卻還是拿不定主意,因為他不知道這次的言官上書是什麼人在後面做的推手,不知道對方的用意為何。
作為現在皇帝唯一可用的監察百官的機構,錦衣衛和朝中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大臣之間存在著矛盾是必然的。或許這就是哪個怕被錦衣衛查出自己有什麼不法之事的官員先下手為強做下的,若是就此真的撤消了錦衣衛,皇權就真的無法與內閣為首的官僚體系一爭高下了。可若是不動他們,崇禎也是心有不甘,他們能在陝西的事情上為人遮掩,難保還有其他的事情也瞞著自己,說不定他們還與朝中大臣有了勾結,這樣對自己的皇權也是極大的挑戰。一想到這點,崇禎就更是覺著不安了。
在來回走了近半個時辰後,崇禎終於拿定了一個主意,派人對此事進行徹查。可朝中的那些官員,不是和錦衣衛有著矛盾和看法,就是有與他們勾結的可能,想找這麼帶頭查辦此事的人出來卻也很是為難。這個時候,陝西這個字眼提醒了崇禎。
當初平定陝西一事的乃是唐楓,而且他現在是侯爵的身份,與朝中大臣有著明顯的不同,而且他曾在錦衣衛里任過職,對付這些人更是得心應手。「就是他了!」崇禎輕輕地道。其實他還有一點事情沒有承認,那就是他想通過此事來考量唐楓,看他對自己是不是完全忠心。雖然金國的離間計沒能完全成功,但崇禎對唐楓的懷疑卻還是種在了心裡。
在讓解惑去將自己的意思傳給了那幾名言官之後,唐楓就沒有了下一步的行動。因為他要陪伴著家人,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和妻子兒女一起了,當然要補償他們了,至於錦衣衛的事情,以他對崇禎帝的了解,一旦發現這些鷹犬敢如此瞞著自己獲得好處,他一定不會輕易就放過他們的。而一旦有人介入查察,他安排在錦衣衛的人就會將事情的矛頭完全對準了駱養性等現在掌權的人,最終更會牽扯到南鎮的呂岸。
這就是唐楓的計畫,他則會袖手旁觀,直到駱、呂二人丟掉職位之後,才會以自己在錦衣衛的聲望扶植起另一個人來,從而遙控指揮整個錦衣衛。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還是出乎了唐楓的預料之外,不過兩天,就有人給他傳達了皇帝的意思,命他查察錦衣衛的內部,將有敢隱瞞事情的人等給拿出來,以還錦衣衛一個清凈。
雖然事情與自己的所想有些出入,唐楓還是立刻就領了命。因為一來這是聖上的意思,已無可推卸,二來這也的確是個徹底將駱養性等剷除的機會。所以在接到旨意後當天,唐楓就帶了五城兵馬司,以及自己的一眾親信進駐了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
以錦衣衛耳目之靈通,有言官上疏彈劾自己提督,他們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只是事情已經驚動了皇帝,他們想要遮掩卻也不及了,甚至都不敢對那些敢得罪自己的言官實行報復。現在駱養性等只能儘可能地將一切和陝西收賄的人員除去,以斷線索了。
可是這些人在陝西一事後散到了許多地方,一時半會如何能盡除呢?就在這個時候,唐楓便帶了人馬封了整個錦衣衛。這情形讓有些錦衣衛的老人不自覺地想到了當初他們攻打東廠時的情景,更使得他們不敢有任何的反抗了。
下馬之後,唐楓大踏步地進了這個熟悉的大門,已經聞訊趕來的駱養性正好與他在院前碰了面。一看到唐楓帶了人把整個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給圍了起來,駱養性的臉上就是一陣不快:「安平侯,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錦衣衛衙門還有諸多的事情要處理,你把這裡都給封了,我們還怎麼做事?」雙方已經處於敵對,再加上前番奪權一事,駱養性與唐楓之間的關係已經大變,他也就沒有以前那麼客氣了。
唐楓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質問,只是公事公辦地說道:「奉聖上之命,有錦衣衛中人以權謀私,本侯特來查察此事。在事情查明之前,一切人等皆不準隨意出入北鎮衙門。還有,本侯有聖上的首肯,可以查看一切錦衣衛中的公文,查問任何一人,若有敢不服者,皆以有罪論處。你們都聽明白了?」說完話,他便用眼掃向了身前的一干人等。
身份的不斷提升,再加上他於沙場上所養出來的氣勢,使得那些原來還想著跟在駱養性背後聒噪一下的錦衣衛們都不敢開口了。駱養性被唐楓雙眼一看,也是心中一慌,似乎對方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心事,這讓他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唐楓滿意地沖他們一點頭後道:「既然如此,那本侯從現在開始就會對陝西一事進行查問。你們先去將有關陝西的一切公文案卷都給我尋出來,記住,是一切,不要想著能有什麼是可以瞞我的!」說著手一揮,就命人跟隨著一些領命的錦衣衛去做事了。然後他又對駱養性等人道:「至於各位,因為也有著不小的嫌疑,只有先委屈各位留在這裡了。」說完之後,也不等其他開口,就大模大樣地進了提督大人辦事的房間里,只留下一眾北鎮的官員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一會工夫,一份份的公文案卷就送了過來,都是有關陝西一省的情報。錦衣衛對京中官員多是關注他們的言行,而對外放的官員所監察的就粗放得多了。除了不定時地對他們進行暗查之外,許多錦衣衛更要對陝西當地的民生也進行了解,並將之集結成冊上報。在這些被人送到唐楓面前的公文中,十有八九就是關於當地民生情況的,對官員的彙報只佔了極小的一部分。
唐楓隨手拿起了一份有關陝西巡撫楊鶴的奏報,看了一下後就將之丟在了一邊。這上面寫得很是簡單,只寫了他的日常所為,比如幾時來到衙門辦事,幾時吃飯,幾時回家,基本就是一本流水帳,也看不出其中有什麼不妥。
其他的一些官員的情況也大致如此,這樣看來,似乎就只是錦衣衛在陝西的人辦事不力而已,而駱養性等也只是受了蒙蔽。對這樣的結果,唐楓自然是不會信的,只是當日呂岸和自己所說的情況,就知道駱養性等人在陝西一事上得了不少的好處了,怎麼可能如這裡的文書上所說,一切都與他們無關呢?
隨便翻看了幾本文書之後,唐楓就沒了興趣再看,他命人將一些正好在北鎮衙門的駱養性的親信之人叫了進來問話。雖然唐楓給了這些人以足夠的壓力,但事關自己的前程,又有這幾日來駱提督的不斷叮囑,這些人自然不會說一些對自己和錦衣衛不利的話來了。他們也如那些文書上所寫的一般,只說是原來在陝西的探子心中有私,收了賄賂後不加以稟報,這才導致大家都受了蒙蔽。
對此,唐楓也沒有任何的表示,在問了幾人之後,便讓他們都離開了。這讓原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駱養性稍感心安,同時也對唐楓的本事起了小看,原來他也不過如此,只要自己略施小計,再加上眾口一詞,他也無法對自己怎麼樣了。
就在這些人都對此很是滿意的時候,一個人卻秘密地進入了錦衣衛的北鎮撫司衙門。這個原來也是錦衣衛中掌權的老人,因為駱、呂二人的排擠而被閑置在家,卻在今天受到了唐楓的召喚,急急趕了回來。他正是錦衣衛原來的千戶之一的白亮峰。
若是以前,這個早被排擠的老人想要進北鎮衙門都很是困難。可今天卻不同了,現在北鎮撫司已經完全被唐楓的人所控制,他要一個人進來也就一句話的事情。而且這一切還都不是駱養性等所能夠知道的。
「見過侯爺!」一見到自己這個老上司,白亮峰就連忙行禮道,雖然已經被排擠,可他對錦衣衛中近來所發生的事情還是瞭然的,在這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