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楓看著有些局促難安的洪承疇笑了起來:「你有什麼話便跟本官明說吧,現在本官乃是奉朝廷之命總督甘陝一切軍政要務的,本官此來並不光是為了平亂,還是為了其他的一些事情,正需要了解這裡的大小事務,你了解我的意思嗎?」
洪承疇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他當即就聽出了唐楓話里的意思,那根本就是在提醒自己他的身份,以及他的想法,這讓洪承疇不禁有些意動了。自從出仕以來,因為沒有高位之人的提攜,雖然他考評一直是在中上,可卻難有出頭之日,對此洪承疇自然也是心有不甘的。現在似乎有了這麼一個機會擺在了他的面前,眼前的人乃是朝中的侯爺,是陝甘兩地的總督,手握大權,自己要是真能被他看重,出人頭地也不是難事。可是向來謹慎的洪承疇還是不敢下這個決定,因為他不知道這位總督大人究竟能在這裡呆多久。
唐楓見他躊躇的模樣,便繼續道:「為官者,首重的便是一個德字,隨後方是才幹。有德有才那是最好,無才有德卻也能為民辦點事情,最怕的就是有才無德,這樣對百姓來說就是災難了。你之才幹從當日能以五百軍士破敵數萬就體現出來,現在本官就想看看你的德行。陝西一地的百姓為什麼會造反,這裡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你能告訴我嗎?」
被唐楓直視著雙眼,洪承疇的心裡頓時就生出了慚愧之情,是啊,自己這是怎麼了?當初寒窗十年,支持著自己的就是聖人的教誨,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可在宦海沉浮了這麼些年後,自己早就把這往日的志向丟到了腦後,只想著自身的禍福,就是當初率軍前去破敵,也只是為了立功而已,難道自己就不能為了陝西一地的百姓做一些事情嗎?想到這裡,洪承疇心中早已經磨滅的真性情再次生了出來,他仰起了頭,看向唐楓道:「大人,下官職小位卑所知不多,但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位卑不敢忘憂國,如此方是大丈夫所為!」唐楓欣賞地沖他一點頭,然後才道:「現在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為何會對眼下的局面看不過眼了吧?」
「其實大人也應該看得出來,那些大人們並沒有把心思放在治理我陝西一地民生之上,他們甚至連那些亂軍都不太當回事,只想著朝廷能派了大軍來鎮壓住那些人,而他們自己則只想著如何謀取到最大的利益。」洪承疇此時再沒有了之前的猶豫不決,很是痛快地就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如今天下多處受災,為何只有我陝西一地亂民四起?皆因那些為官的不思為民,只為了一己之私慾而行。
「大人,其實我陝西之憂不在那些亂民,他們雖然看似勢大,可實際上卻不過是一盤散沙。真正會讓這天下不安的還是那些為官為富不仁者啊。」洪承疇最後說道。
唐楓拿起了茶杯嘬了一口,然後才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也正是本官向皇上請命,要任這甘陝總督的原因所在了。向來只有官逼民反一說,若是當地官員真心為民,即便是受了一些天災,我大明的百姓也不會造反的。這一番來此,我除了要將那些亂賊剷除之外,就是要還陝西一個清明的官場。」
「下官願跟隨大人左右,雖死無憾!」洪承疇心中的志向終於被完全激發了出來,一聽唐楓的真正目的,他便全不猶豫地說道。
唐楓滿意地笑了:「你有一身的才能,正是我所需要的,而且你還是陝西一地的官員,對這裡的官場最是熟悉,有你相助,我做事必能事半而功倍。不過有一點你也可以放心,只要本官在,就沒有人能傷得了你。好了,現在就給我仔細說說現在陝西官場上的情況吧。」
「是,如今在這陝西,除了一些地方上的知府知縣外,便數三者的實力最大,那就是以巡撫大人為首的文官一派,以按察使大人為首的武官一派,以及一些有著官吏背景的商人們。正因為他們之間相互掣肘,這才使得當初不過數千人的反賊發展到了現在的規模。而且這三方的勢力在西安城中又是盤根錯節十分複雜,所以大人你若是想將他們完全剷除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唐楓聽他這麼一說,才知道陝西這裡的事情有多麼嚴重。雖然通過錦衣衛的探子,他已經知道陝西官場糜爛不堪,卻也只是知道一個表症,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會知道真正的內在癥結所在。這樣看來,這陝西的官場已經徹底的壞死了,若是想清理的話,必須用狠招了,小打小鬧已經解決不了這樣一個積重難返的局勢了。
不過唐楓卻也知道,如今的朝廷上下對自己抱有成見的也是大有人在,自己若沒有充足的理由,想在這裡掀起一場大風暴只怕是不成的,浙江的事情便是前車之鑒。
見唐楓在那裡沉默了下來,洪承疇便又道:「下官在暗地裡也對如今的陝西局勢進行過研究,想要將他們徹底剷除幾乎是做不到的,不過只要善加利用他們之間微妙的關係,說不定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只可惜下官人微言輕,雖然有這想法,卻根本無法實施……」
「對,你說的很對,只要用的得法,我們完全可以借著三方的矛盾來做一番手腳。」唐楓被他這麼一說才覺得豁然開朗起來,至少已經有了一條怎麼行的路了。
但隨即唐楓卻又搖了下頭:「不過眼下卻不是動他們的時候,現在陝西有著那些反賊在,若是官府再生出了什麼事端,只會平白地便宜了他們。所以依我看來,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先平息了叛亂。」
「大人所言甚是。」洪承疇不無敬佩地看了唐楓一眼,現在這個時候他還能如此清醒,看來他的名聲的確不是虛的。
唐楓卻沒有察覺他的心思,只是照著自己心中所想說道:「本官很想問一問你,當初你以五百人能殺敗數萬反軍,若是本官將此次剿賊的大權交給你,你有什麼辦法平息這一次的叛亂?」
「這個……請大人恕下官說一句實話,至少現在下官是沒有完全的把握的。當日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勝,一來是反賊全無準備,已是強弩之末的緣故,二來也是我官軍向來被動,不為他們重視。而在那一次後,想必反軍在用兵上也會有所不同了,而戰場之上一切皆沒有所謂的定數,所以下官不敢妄言。」
唐楓苦笑了一聲:「前幾日得知此事時,本官就想找了你到身邊幫著參謀一下。可惜當初找不到你,不然就不會有前兩日的那場大敗了。我麾下的眾多將領都沒有你這個當事者清醒啊,知道一次的勝利算不得什麼。那些將領們就因為此而自以為是,結果就中了那反賊誘敵深入的連環毒計,致使一萬多人葬于山中。」說著他重重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見唐楓提起這件事情,洪承疇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半晌後,他才安慰道:「大人,一時之勝敗也算不得什麼,只要能從失敗里吸取了教訓,我朝廷大軍充沛就一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希望如你所言吧。不過現在讓我憂心的卻是這次失敗的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反賊中最是強大的兩路人馬合在了一起,高迎祥部的七八萬人和王嘉胤的五萬許人馬聯合在了一起,這才是我官軍最終被他們設下陷阱從而戰死萬許的重要原因。」
這個消息,洪承疇卻並不知曉,聽唐楓這麼一說,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倒確是一個問題,他們必是因為王佐桂部之潰滅而為了自保地聯在一起的。這樣一來,反軍的勢力就越發的強大了,要想對付他們必然更加困難。」
「是啊。」唐楓道:「正因此,我才會先來西安,想著能在安了內部之後再去平定他們。可現在看來,卻還是得先平息叛亂了。」
正在這個時候,張泰輕輕地來到唐楓的門前小聲稟報道:「侯爺,有錦衣衛的急信到了。」
唐楓將密信接過看了一下上面所寫的事情後,面色再次一沉:「不好!」
「大人,出了什麼事……」洪承疇話一問出便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唐楓可不用什麼事情都說與自己知道,說不定這並非陝西的事情呢。也是唐楓的一番誠懇的談話使得洪承疇的戒心少了,這才讓他如此失態。
還好,唐楓並沒有因為他的問話而怪責,將手中的紙條輕放在几上後,唐楓滿是憂慮地道:「剛剛傳來了消息,韓城已經被高迎祥部所攻佔。」
這句話的確讓洪承疇也有些吃驚,自己上次拼了命救下的城池,只幾日工夫卻還是落在了反賊手上,這讓他滿不是滋味。而讓他更吃驚的是反賊的能力,在兩軍合在一處之後,顯然戰力也有了明顯的提升,居然能輕易地取下一座城池了。
「大人,我有一個想法,或許有些不切實際……」在思忖了好一陣後,洪承疇才說道。
「你說來聽聽。」唐楓點頭鼓勵道。
洪承疇略一斟酌,便道:「大人我以為到了現在這情形,那些反賊,至少是那些首腦們已經不可能滿足於有吃的和穿的了,這從他們幾次想要攻下我大明的城池就可以看出來。他們顯然有了更大的野心,而如此一來,這些首腦們必然就會有私心,尤其是象高迎祥和王嘉胤這兩個勢力相差不大首腦之間,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