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雖然才剛進十一月。但是這天氣已經很是寒冷,只一晚上的工夫,外面已是天寒地凍,所以在宮裡議事的殿中擺滿了取暖的火盆,饒是如此,在這裡的君臣的心依舊如那外面寒冷的天氣一般,涼涼的。
「戶部,現在國庫之中尚有多少余銀哪?」崇禎嘆了口氣後又問道。就在適才,兵部官員上報說因為寒冷之故,遼東那邊的金人再次蠢蠢欲動,雖然兩年前他們受到了足夠的教訓,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今年就不會再來尋事。或許他們不再圖中原,但是從邊境的百姓手上搶奪糧食等生活品也是大明所不能忍受的。
可是國內連綿的災禍卻已經使遼東的軍餉有三月不曾到數了,這使得那裡的軍心開始不穩,如今的遼東守將滿桂更是連上幾道摺子請餉,這才有崇禎詢問戶部一事。戶部的官員全都露出了無奈之色,最終才有尚書候恂上前奏道:「啟奏陛下,今年因各地災禍不斷,直到九十月間才收到了各地的稅銀,共計五十六萬七千三百兩,但是為了賑濟各地的災民,國庫卻撥出了五十萬九千兩銀子,再加上一些其他開銷,現在庫里存銀已不足三萬了。」
「什麼?」崇禎聞言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其實他也知道這幾年間國庫進的銀子越發的少,而出去的卻多,卻沒想到已到如此捉襟見肘的地步了。「朕還想著撥付一些銀兩用來賑濟鬧饑荒的陝西各縣百姓呢,這點銀子連遼東的軍費都遠遠不夠,這可如何是好?」
殿上眾臣自內閣官員以下全都閉口不言,他們比皇帝更清楚現在大明遇到的財政難題,甚至連他們今年的俸祿都未必能如數到手呢。見大家都現出了苦相,崇禎心裡就更加不快了:「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無法替朕分憂嗎?」
「請皇上恕罪,臣等已命人前往那些未曾受災的地方收糧和銀子了,但是那些地方卻也交不出太多的銀子來,只怕今年這軍費……」說到這裡,候恂又住了口,因為他發現皇帝的面色更加的難看了。
這時一名在刑部隊伍里的官員走了出來,恭聲道:「陛下,臣劉懋有本奏。」
「嗯?」對這個劉懋,崇禎並沒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他是個干實事的人,莫非他有什麼問題要提出來嗎?想到又是伸手要錢的,崇禎心裡就再是一緊,但還是道:「准奏。」
「陛下,我大明這次是遇到了百年難遇的災難,無論是天時還是地利都與我大為不利,我們唯一可做的就只有藉助人和了。」沒想到劉懋卻不是來提問題的,卻是來想辦法解決問題的,這讓崇禎精神為之一振,仔細聽他把話說下去:「現在我們大明最缺的就是銀子,而各地能交上來的稅賦卻很不夠,要用的卻極多,如此情況下我們只有想辦法少花一些銀子了。臣以為我大明有許多官府的人員都太多了,是該適當的削減一些人員了。」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都有些變色了,這話雖然說的籠統,但是大家都感覺到了威脅,是不是要動自己這裡的人了,甚至是動到自己頭上了。被眾人拿眼看著,劉懋不禁有些緊張了起來,但是這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辦法,還指望著藉此博取皇帝的信任呢,他當然不會退縮了:「比如那些各地的驛站里的驛卒就是數量太多了,不但佔了我朝廷許多的錢糧,而且還是地方上的一個隱患,以臣之見,該當先將這些人削減了。」
「各位卿家,你們以為如何啊?」皇帝對這一點所知也很是有限,就開口問道。
見他提到的事情與自己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那些官員心裡才鬆了一口氣,見皇帝過問,他們便都道:「劉懋所言也有著幾分道理。財政之道,就在開源節流四字之上,既然我大明的稅賦已無法可增,那在節流上動下手也是可以的。而且誠如他所說的,現在驛站中的確有著太多的驛卒,削減一些也能省出不少的銀子。」
「好,既然如此,朕就准了此奏,現在就下令將各地的驛站人員削減一半。還有,陝西一地的驛卒就只留三成吧,只要夠日常的公務就夠了,省下的銀子就交由當地的官府去接濟受難的百姓吧。」
「皇上仁德沒,實在是萬民之福!」劉懋忙跪下說道。其他的官員也都紛紛反應了過來,跪地贊道。直到這個時候,皇帝的臉上才露了些許的笑意。
雖然許多事情都沒有處理掉,但總算是開了個好頭,再加上時已近午,崇禎就宣布散朝。回到了後宮,早有內侍準備下了午餐,崇禎性喜簡樸,用飯也不浪費,只三五隻菜,一碗飯就打發了。喲內個過了飯,正當皇帝想要消息片刻,然後批閱奏章的時候,一名內侍卻急急地奔了進來:「皇上,有陝西來的急奏!」
「快快呈上來。」一聽說是自己一直牽掛在心的陝西方面的急奏,崇禎當然不敢怠慢,也不消息了,接過了奏章就看了起來。看了前面幾行字,原來因為剛剛解決了一點事情的高興勁兒就從崇禎的心裡消散去了。陝西居然有人殺官造反,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態勢,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使得崇禎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深深地皺了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安平侯府,唐楓在將一份密信扔在桌案上後,長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走動了起來。現在的他已年過三十,也蓄起了須,做了兩年侯爺身上更多了幾分沉穩和貴氣,比之以前的鋒芒畢露大有不同。但是在看到這封密信之後,他的眼裡還是露出了絲絲的殺機:「真是該殺啊,這些贓官在如此時候還是只想著撈錢,也難怪當地的百姓要造反了。可是,這事情我不是早吩咐了當地的錦衣衛去盯著了嗎?一旦有官員貪污賑災銀兩,他們就要忌刻上報,怎麼直到事態到了這一步才有急信送來?」在看了看那封密信最後的署名後,唐楓瞭然地點了點頭,他嘴角揚了起來,原來這信雖然是北鎮撫司送來的,但他卻記得很清楚,這個叫賈丙的乃是呂岸的心腹之一。唐楓當即對外面道:「來人,去把呂大人給我叫來。」
他所說的呂大人當然是呂岸了,在這兩年里,他也立了一些功勞,現在已經從錦衣衛指揮僉事升為了南鎮撫司的指揮,幾乎可以和駱養性這個北鎮平起平坐了。當然,這當中也有不少是唐楓在背後幫了忙,他知道自己想要控制住錦衣衛這股力量,就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獨攬大權,這樣自己才能從中得到他們的效忠。
讓人去請呂岸之後,唐楓才強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再看起了那封密信。上面寫著如今陝西一地亂民的情況,在王二等在澄成縣造反殺官之後不久,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掛也紛紛響應,這三者卻並不能讓唐楓太當回事,讓他感到心驚的是後面的一個人的名字,安塞高迎祥也在其後起義,並自稱為闖王。
雖然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好些年了,前世的記憶也磨滅的快所剩無幾了,但是對這個名字,這個稱號唐楓卻還是記憶深刻的。高迎祥,闖王,雖然他不是真正將大明王朝顛覆的人,但其在明末農民軍中的名聲也是極響的,在他死後,另一個闖王就攻入了北京,崇禎上吊在煤山,然後大明就此滅亡。
原來以為自己已改變了一切,歷史將不會再如常而行,卻沒想到最終還是避不了,就連那個造反的人,也沒有換換名字。「高迎祥……闖王……難道我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會白費嗎?就因為天災,原來或有中興之望的大明就要滅了嗎?不,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在我的面前出現,既然我還記得一些歷史,就讓我盡我自己的所能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吧!」在家裡安住了兩年之後,唐楓再一次生出了要做一番大事的心愿,他已決定,在見過了呂岸,問明白一些事情之後,就進宮去見皇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僕人來到了書房門前,稟報道:「老爺,外面有人求見,他說自己是宮裡的人。」
「哦?」唐楓一怔,莫非皇帝在知道了此事之後也心生難處,所以來讓自己進宮相商嗎?他當即不敢怠慢,起身道:「走,帶我去見見他。」
外堂之中,一人負手站立,看著那並沒有多少改變的廳堂布置,他微微點了點頭,心裡的一絲憂慮似乎也少了一些。就在這個時候,唐楓快步走了出來:「可是皇上命你宣我入宮的嗎?皇上……」就在這麼詢問的時候,唐楓卻吃驚地看清楚了那個自己認為是來傳口諭的人的模樣,他居然就是當今大明天子,崇禎本人!
「臣唐楓參見陛下,迎接來遲,還請皇上恕罪。」很快地,唐楓反應了過來,跪下行禮道。
「快快起來,朕突然而來,也沒有表明身份,你何罪之有?」崇禎笑著虛扶了一把。
「不知皇上御駕駕臨,所為何事啊?」在請皇帝上座之後,唐楓才奇怪地問道。的確,作為一國之君,崇禎日理萬機,可不會跑出來遊玩的,何況現在還是如此時候。
崇禎臉上的笑容因為唐楓的這個問題而慢慢斂去,半晌之後,他才說道:「記得朕還是信王的時候,一旦遇到了什麼難決之事,總喜歡在這府中的後花園裡走走,不知今日你可願意陪朕去那裡走上一走啊?」
「這是臣的大幸!」唐楓不假思索地道,他看得出來皇帝滿懷著心事,又不想被其他人在旁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