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上下蓄勢已足,正想等那些明軍再過來一些,就進行衝鋒的時候,卻驚奇地發現那邊的明軍突然停下了前進的腳步。「這是出了什麼事?莫非他們看出了什麼破綻嗎?」阿敏臉上閃過了遲疑之色,在這近兩里的距離里,自己這邊的騎兵即便立刻衝鋒,那些明軍也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調整,那自己想將他們一擊而潰的目的就達不成了。可若是不攻而被他們真箇察覺到了自己大軍的所在,只怕這伏擊也就失去了意義。
正當阿敏為難的時候,明軍中已經跑出了十多騎,直往前搜索而來,正是奉命探路的斥候。兒子的一句提醒,使得原來就以求穩為主的吳襄更加的小心了。寧可稍慢一些,也不能讓手下的幾萬人馬冒這個險。
見將軍下令暫停前行,那些已經急急趕了整日路程的軍士們也終於可以舒出一口氣了。雖然知道北京城正被金軍所圍,時間不能等,可這些官兵終究是血肉之軀,也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所以在停下來後,他們便紛紛坐倒在地,也不顧地上那寒冷刺骨的積雪了。
吳三桂很快就察覺到了軍士們的懈怠之意,他立刻對父親道:「爹,如今安危難測,將士們卻都沒了鬥志,若是真有建奴的伏兵在側的話,他們一旦殺出我們可就要陷於被動了。還是請您下令讓將士們擺開防禦陣勢以防萬一吧。」
讚許地看了自己這個兒子一眼,吳襄的心懷大慰。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在謹慎上不比自己少多少,而且他還如此年輕,將來的成就當會遠超過自己。微一點頭之後,吳襄便傳下了令去:「全軍不得懈怠,所有人馬都各歸其位……」一道道的命令傳下去,那些剛剛已經坐倒在地的軍士們不得不重新站起身來,扛著兵器照吩咐列好了陣勢。
「額真,明軍中突然出現了十多名斥候正朝我們這裡而來,看來他們是來探個究竟的,只怕我們的蹤跡是無法瞞過他們的耳目了,我們該怎麼辦?」一人小聲地在阿敏耳邊報道。
阿敏眼中凶光一閃:「沒有辦法了,既然他們不上這個當,我們便真刀真槍地和這些南蠻子打上一場吧。反正我們是占著地利,又以逸待勞,是不會被他們打敗的!」說著猛地長身而起,一躍就上了身旁的駿馬,手中已經拿刀在手,一指前方明軍的方向大聲道:「大金的勇士們,是我們建立不朽功業的時候了,殺!」
「殺!」其實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金軍在聽得他的這一聲令後,立刻就精神百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躍上了戰馬,然後雙腿一磕馬腹,兩萬騎兵如箭般直射了出去,直踏得原來還很是平整的雪地一片狼藉。
金軍一動,首當其衝的便是那十多騎的斥候,當時他們的面色就白了。原來只以為是虛應其事地來看上一看的,卻沒想到在這裡真埋伏有敵人,而且還是如此之多的騎兵,這讓他們心膽俱裂,但此時他們卻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這十多名斥候剛剛撥轉了馬頭想走的時候,一大蓬的利箭就來到了他們的身後。只來得及發出幾聲絕望的喊叫,十多人連馬都被射成了刺蝟,鮮血當即染紅了白白的雪。死亡和鮮血,也進一步地催化了金人骨子裡的兇悍之性,他們全都嚎叫著往前衝去,直踏得積雪四濺,那幾名剛剛才死去的斥候也被踏成了肉泥。
真有金國伏兵在側,這讓吳襄在心驚之餘暗道僥倖。若不是兒子看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自己又生性謹慎的話,這一下就會讓手下的兵馬萬劫不復。不過現在卻不是慶幸的時候,因為金軍已經殺奔而來了,在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心緒之後,吳襄就下令道:「組陣,盾牌手上前,長矛手在後……」全軍很快就做出了該有的調動,嚴陣以待。
除了要感謝吳三桂在適才強令三軍不得鬆懈以外,這支人馬的精銳也是吳襄應該感謝的。這作為先鋒的三萬人馬,都是遼東的精銳之師,雖然他們未必能象金人一般的兇悍,可是至少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不會被敵人這麼一嚇就亂了分寸,能在大敵臨頭之前依然照著上司的命令進行著變化。
「咻咻……」果然就象以往作戰一般,當金軍奔到了明軍前一箭之地的時候,他們已經射出了第一輪的箭雨。這些長在馬背上的勇士們,即便是在急奔的飛馬之上也能很好地用雙腿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從而用雙手發箭,而且還很是準確。
但是這對遼東的大明守軍來說卻早不是什麼秘密了,一見到他們和自己之間的距離,那些盾牌手都不用人吩咐,就把那一人多高的木製盾牌高高地豎了起來,擋在了自己和身後同袍的面前。
「篤篤」之聲不絕於耳,一多半的箭被那厚厚的盾牌所擋下,或就此釘在了盾牌之上,或反彈之後掉在了地上。當然,也有不少從盾牌的縫隙之中穿過去的,也傷了幾個閃避不及的軍士,但這還是在明軍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的。
金軍在射出了三輪箭後,已經殺到了明軍的跟前。這時候,隨著幾名將領的一聲怒吼,那些早已經準備妥當的弓弩手和火槍手就出手了。因為急著趕去京城,這一次並沒有帶上威力最大,但也最是沉重的火炮,但是火槍他們還是帶了不少的。一見金人離得如此之近,那些軍士立刻就從盾牌的縫隙里向著外面的敵人射出了仇恨的箭矢和彈丸。
「砰砰……咻咻……」當前的數百金兵顯然沒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在這密集的攢射之下紛紛從馬上掉了下來,不一會兒就有二百多人被擊斃了。阿敏見狀,眼睛都紅了,這一次自己連敵人的邊都沒有碰到呢,就被他們打傷打死了這麼多人,這是他怎麼都不能接受的。
若是在攻城戰里,即便死多十倍的人,阿敏也不會皺下眉頭。但這裡可是野外,可是大金的騎兵最有利的所在,而且自己還是以逸待勞的一方,他的驕傲是不容許失敗的。所以在見識了明軍的防禦手段之後,反而激發了他的兇悍之心:「給我沖,只要衝垮了他們的陣勢,這些南蠻子就成了我們刀下的牛羊了!」
殺紅了眼的金人其實也不必他的吩咐已經更快地往前殺去了,他們很明白,在一撥箭雨之後,明軍需要一段時間重新上箭,這時間就是自己殺到他們面前衝散他們的最佳時機了。「殺!」沒有半分的猶疑,一萬多名騎兵直直地衝到了明軍的跟前,眼看著就要突入陣中了。
正在這個時候,明軍原來閉合的盾牌陣突然就散了開來,從裡面陡然露出了一桿桿的長矛,直迎向了那些四蹄紛飛的馬兒。「噗嗤」之聲不絕於耳,那頭前的數十匹駿馬立刻就被長矛所貫穿,悲鳴的馬匹掙扎著將背上的騎士給顛落下馬。那些失去了戰馬的金國騎兵,還沒能從地上站起身來呢,就被撲上來的明軍亂刀砍殺了。
這矛陣與盾牌的配合正是克制騎兵最好的辦法,但是這卻也只能解一時之難。因為這一次殺上來的金軍足有數萬之眾,又豈是數百支長矛就能擋得下來的。而再次射出的利箭也失去了之前的準頭,已經有所防備的金軍大可以控制著跨下的戰馬不斷變化著方向來躲過一支支的利箭。
「呼——」第一匹戰馬馱著金國的騎兵躍到了明軍的面前,在馬兒落地的一剎那,他手中的鋼刀已經輕巧地割下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名明軍盾牌手的頭顱。身著重甲,手持更重的盾牌的明軍盾牌手連躲閃的動作都還沒能做出來呢。
之後,第二個,第三個……更多的金軍殺到了明軍的面前,手中的鋼刀起落之間,那些沒能及時後撤的盾牌手以及長矛手就被一一殺死。長矛手雖然是騎兵的剋星,可一旦讓他們殺到了自己的面前,那長達丈許的長矛卻根本無法收回來對自己進行保護了。
眼見得金人已經突了進來,吳襄便立刻下令變陣,以自己這邊數量只有數千的騎兵與之周旋,從而為前面的盾牌和長矛手的後退創造條件。另外,其他的兵馬也圍殺了上去,在兵力還是自己佔優的情況下,他想靠著人多來打這一場仗了。
但是這顯然不是金人希望看到的,他們並不與那些急急殺上來的明軍騎兵交鋒,而是不斷地靠著高人一籌的騎術在人群里來回奔走,使得明軍騎兵根本無法對他們發動進攻。而他們自己卻居高臨下地對著那些已經被衝散了的明軍實行砍殺,直殺得明軍不斷後退,卻依然難阻他們前行的步伐。
吳襄面色深沉,眼睛更是比那天地間的雪更要冷,一個個的命令從他的口中吐出,但依然無法真箇阻擋住越來越是厲害的金軍。這時候,吳三桂道:「爹,看來我們的人馬是支持不住了,建奴最擅長的就是突擊,而我們的人馬在曠野中根本不會戰鬥,還是先退吧!」
吳襄何嘗不知道自己的人馬就要抵擋不住了,後退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現在一退的話,軍心就會更亂,到時候想逃過對方的追殺可就更難了。的確,金軍在死傷了近三千多人之後才抓住了這麼一個機會,阿敏怎麼可能再讓到手的功勞飛了呢?這一下,吳襄的這一路三萬許的人馬也到了要步趙率教後塵的危險境地……
北京城外,金軍正自準備著晚飯,卻沒有發現那已經被自己攻了有一日的城門卻突然打開了,從裡面無聲地奔出了兩萬的三大營的精銳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