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少山等一干人被問罪的風波只被人關注了沒幾日工夫,就被另一件更大的事情所取代了,因為蒙人再次派來了使者,答應了大明之前提出的條件。在得了大明的准信之後,大玉兒就派出了騎術最是了得的人趕回了草原,所以只是半月不到,他們便再派出了使者。
雖然對大明所提出的苛刻要求,許多部落的首領都不想接受,但是形勢比人強,在眼看著天氣日寒,而各自部落里的人都快要斷了食物的情況下,這些部落的首領也不得不低頭了。其中當然也有科爾沁一部的人從中勸說的功勞,在宰桑·布和看來,現在的草原諸部雖然是自己的科爾沁部最強,但今後卻說不準了。可一旦與大明結盟,以自己部落和大明之間最早形成結盟的關係,自然就能借大明之勢來壓制其他部落了。所以他極力說服了其他部落的首領,以眼前的利益為要,暫且答應了大明所提出的各種要求。
不過那使者還是向明廷提出了一點不能做準的事情,那就是立刻派出人馬陳兵於金國和蒙古草原的邊境之上。他們的理由也很是充分,要出兵就得有足夠的糧草,可現在的蒙古各部落根本拿不出這許多的糧草來支持兩三萬大軍的開銷了。唯一解決的辦法只有大明先援助蒙古一些糧草,然後蒙古各部才派兵趕去東邊。
對此,明廷上下倒沒有一口回絕。原來那些對軍事就不是太通的大臣們就沒有將抗金看得太重,更不要說藉助蒙人抗金了。他們最看重的依然是蒙人對自己的態度,只要是肯稱臣,且態度恭順的外族,他們還是樂於相幫的。所以在那使者求情之後不久,大明就將準備妥當的十多萬石的糧食起運到了北邊。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唐楓連連頓足。現在的他雖然依然保有著朝廷命官的身份,可是卻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參與朝政了,所以當他知道此事時,一切已經成了定局。對此唐楓嘆道:「書生之見哪!現在是人蒙古有求於我大明,我們怎可不坐地起價呢?即便他們有難處,我們也可以讓他們少派一些人先去了那邊,然後再送糧食過去啊。若是他們收下糧食之後就此反悔的話,我們可就真的受騙了!」
好在這一點卻是唐楓過於小心了,蒙人倒是很重承諾的,當十一月中旬,那些糧食運抵草原之後不久,他們就按明廷所說的派出了精兵來到了東邊,與遼東的遼東守軍結成了犄角之勢。其實這也可以理解,蒙人去年就與金人結下了深仇,即便大明沒有提出這要求,他們為了自保也會陳兵與那裡的。另外,他們還需要和大明在邊境里開榷場互通有無呢,聽大玉兒說起這次大明將會售與他們的那些珍貴之物,各部落的首領自然是心嚮往之,當然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了這十多萬石的糧食而反悔了。
有了這些蒙人在北邊相助,遼東的明軍就更有信心守住現在的地域了。只是因為現在明軍在平原上作戰的能力還不足,而剋制金人騎兵的火器尚不完善,所以他們才只能繼續以守為主,不能趁著這個時機出兵攻進金國去。
但饒是如此,已經使得金國上下一片人心惶惶了。金人的細作雖然已經探聽不到大明的一些最要緊的軍事行動,可畢竟不是聾子和瞎子。當大明派人將大量的糧草運去蒙古草原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情況有些不妙了。而後,這些年來不敢越雷池半步,去年更是險些被他們殺得屁滾尿流的蒙人居然派出數萬大軍陳兵於自己的邊境之上,更是讓金國上下一片嘩然。現在他們不用想就知道蒙人和明廷做下了什麼打算了。
金國新都瀋陽城,新建的皇宮比之遼陽的那處舊宮更為宏偉。這是金國大汗皇太極遷都到此之前就命人修建的,他要學習漢人的那一套君權手段,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穩固自己在國內的地位。而這一切就從皇宮的規模開始,這裡的宮殿規模雖然比不得北京紫禁城或是南京的殿宇,卻也宏偉非常,遠遠超出了金人的認識。
對此,金國國內多有非議者,但是皇太極卻硬是頂住了壓力。因為他知道這宮殿的出現就代表著自己這個大汗比其他貝勒王爺更高的身份。只是因為那次攻入草原無法畢其功於一役,所以他才沒有趁著勝利聲威大振的當口立國稱帝。可實際上,皇太極就是將自己當成了大金的皇帝,而非什麼大汗,他必須學那漢人的一套,才能完全鞏固政權,從而有進一步的發展。
自從來到了瀋陽之後,皇太極諸事都很順,許多以前與他為難的人都消停了下來,這使得他的心情也是極好的。可是就在這幾日里,卻是壞消息一個個地傳來,現在更是傳來了蒙古騎兵屯於西邊,和大明遼東的守軍一起對著自己虎視眈眈的消息,這讓他不禁又驚又怒。
更讓皇太極煩心的還有那些朝中大員們的說辭,原來已經消停了下去的這些人可算是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了,紛紛進言和請兵,都想給蒙古人一些教訓。對此,皇太極在和一些親信之人商量之後,便斷然拒絕了。
表面上,他提出的解釋乃是為了大金自身的安危考慮。有前次攻打蒙古草原卻因內部空虛而使得大明趁虛而入奪去了遼東大片土地的前車之鑒,這次當然不能再草率離開了。何況此次蒙古之所以會突然陳兵在那裡必是受了大明的指使,一旦自己出兵,大明斷無坐視的可能。另外,就是那數萬蒙古騎兵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即便現在的蒙古人已經不復成吉思汗和忽必烈汗時的剽悍了,可也不是輕易就能打敗的。別到時候殺敵不成,還受了損傷。
可實際上,皇太極不肯讓人出兵的原因還在於自己的內部。雖然遷都之後自己的大權一日多過一日,可誰能保證這些人就沒有在背後藏著一手?一旦讓他們帶了兵,誰能保證他們不會藉此另生事端?即便這些人真的只是為了大金的利益,可要是他們破敵成功,聲勢必然大振,而自己這個大汗年前可是以退兵結束西征蒙古之戰的,到時候下面的人會怎麼想?
就因為有著內外各方面的考慮,皇太極不得不暫時忍下了這口氣。不過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為一來這樣的話,蒙人原來被打壓下去的氣焰就會囂張起來,而且和大明之間必然會達成默契,到時候難受的依然是自己的大金。二來則是這樣也是會讓國中之人認為自己這個做大汗的膽怯的,這對於壓制住一眾心下不服的親王貝勒可是很不利的。
這樣一來,可就讓皇太極太也為難了,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這一日,皇太極在宮中對呈送上來的奏章進行批閱的時候,一個青年來到了他的跟前。說是看奏章,其實皇太極的心思並不在此,一見來的是自己的十四弟多爾袞,便笑著讓他近前來說話。
要說這些兄弟之中皇太極最放心的是誰,當數這個十四弟了。倒不是多爾袞年紀尚輕,還不能對自己構成威脅,而是因為他向來沒有什麼野心,對自己這個大汗也很是恭敬。在眾多的兄弟里,也就他最是讓自己省心了。
「十四弟此次進宮為的是何事啊?」皇太極待其坐下後便問道。此時的金人雖然努力在學漢人的那套君臣之禮,但在自己家人這裡卻依然很是隨便,即便是大汗面前,多爾袞也是坦然而坐。
多爾袞卻沒有笑,反而很是嚴肅地道:「大汗,臣弟一直在為此次蒙古人的動靜發愁。很明顯他們陳兵在西就是為了針對我們的,若是我們沒有一些表示的話,只怕會更增他們的氣焰,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便會出兵攻我大金了。」
「我何嘗不知此事,奈何現在有明軍在遼東牽制著我們,而我大金兵力有限還做不到兩面作戰啊。」聽他這麼一說,皇太極也皺起了眉來:「去年的教訓還歷歷在目,當初若不是你及時帶兵前去禦敵,只怕那袁崇煥都要帶了人馬殺到遼陽城下了。」
「大汗的擔慮也不無道理,可是現在的情況卻不能不有所行動啊。所以這幾日里,臣弟一直在苦思著應對之道,現在總算是讓我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辦法。」
「你想到了什麼辦法,快快說來!」對自己這個十四弟帶兵上的本事,皇太極還是很有信心的,見他說得如此有把握,頓時就生出了希望。
「蒙古人因為有明軍在旁虎視眈眈,所以我們不能動。但我們卻可以攻明國啊。」
「這隻怕不成,前番攻明我們便大敗虧輸,這次又有蒙人在旁,我們怎可能有勝算?」皇太極連連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