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數各朝官員的俸銀,大明絕對是最低的。自朱元璋登上皇位之後,直到如今的崇禎年,官員在明面上的俸祿並沒有過增加,只有那僅夠一家溫飽的幾兩銀子。但官員的生活又豈是尋常百姓那樣只要吃飽就可以的?他們既要迎來送往,又要聘請一些才學之士為自己所用,所以這點俸銀對他們來說就實在是太也微薄了。
可因為這俸祿在太祖時就有了定製,後世的子孫自不敢擅自改動。不過在明面上不做文章,不代表這些官員們就會甘於受窮,要知道為官之人雖然也有不少是想著一申自己抱負的,但更多的卻是看重了它的實際利益。這樣一來,暗地裡的灰色收入就成了大明官員們保障一切的根本了。地方官員可以通過種種的手段剋扣百姓,也能從稅收中做文章,而京城的官員卻做不到這一點,唯一的辦法只有靠著自己的衙門裡的職務來收受賄賂了。
對官員們的這種行徑,當政的皇帝和高官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得讓他們去做,既然祖制不能違背,那就只有讓他們在暗處拿些好處了。除了像朱元璋這等開國之君,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敢下決心真箇杜絕了朝廷上下的貪腐之氣。而在經歷了閹黨之亂後,朝廷中的官員更是貪婪,許多原來只要說句話就能辦的事情,現在不送上讓人滿意的銀子也是做不成的了。對此即便的崇禎也很是無奈,至少在將大權完全掌握在手,外面的金人不再生事之前,他是不會真箇拿這些人下手的,因為天下還不能少了這些官員。
正因為如此,京城裡的官員一個個都不幹凈,只是因為沒人抓著這一點不放,這才相安無事。可這一次唐楓在查出了於背後暗算自己的那些人的身份之後,便決定以此事為突破口下手了。有的事情,當大家都不拿它當回子事時,它就不是問題,可當有人真拿它當回事情了,那它就是一件很好用的攻訐他人的武器。
錦衣衛的能力依舊是那麼的出眾,不過五天工夫,那名單上的大半之人已經被唐楓掌握了他們貪污納賄的證據,但讓唐楓有些吃驚的卻是有一人卻沒有半點受賄的跡象。看到上報的情況之後,唐楓很不敢相信地問呂岸:「怎麼,這個盧少山當真沒有貪污嗎?」
呂岸嘿嘿一笑:「大人,這是不可能的。先不說他在京城為官,需要的應酬根本不是他那點俸銀能支撐的了的,就是他現在所處的位置,說他不曾納賄,恐怕也無人敢信。這吏部的考功司,乃是六部中最大的肥差,今年又是京察之年,他怎麼可能不趁此機會大撈一筆呢?」
「那怎麼在這裡卻沒有他受賄的記錄呢?」唐楓將剛剛看過的有關那些官員受賄的記錄推到了呂岸跟前問道。呂岸掃了一眼上面所記載的人物、數目和時間後,便笑道:「大人,只因為這些是最表面的事情,這些人對收受錢財不加掩飾,我們才能在短短几日里就將這些都查了出來。可實際上還有不少人並不是明目張胆地收錢的,我想那盧少山就是那做得比較隱蔽的人了。不過大人還請放心,如今在這京城之內,還沒有我們錦衣衛查不出來的秘密,只要給我們一些時間,此人收受賄賂的情況就會被查個清楚。而且他既然做得如此隱秘,想必收下的東西不在少數,說不定還有意外的收穫呢。」
唐楓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如此我就放心了。這些人幾番想要對付我,視個人的私仇比之家國大事更重,此等樣人我不能讓他們再留於京城官場之中。既然他們一直標榜著自己是清官,那我就要將他們徹底地搞臭搞倒,叫這些東林腐儒再沒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唐楓不是那種可以以德報怨,以和為貴的人。雖然他有著自己的理想,希望使大明得到振興,但是當有人敢於冒犯自己,要和自己為敵的時候,他也必然會用最嚴酷的手段予以還擊,無論這些人代表的是誰。看到唐楓說著眼裡閃過的厲芒,呂岸便知道這些人是有難了。
京察者,乃是對北京城中的官員進行審查,每三年便有一次。其中既包括這三年來京官們在各自位置上所做的成績,也包括他們的私德。但有一項不能達標者,輕則降官,重則罷職。所以每到這個年頭,京城官員們就一個個如履薄冰。
當然,也不是說一定就是看官員所做的事情和私德來評定一人的成績的,這事情畢竟是人做的,當然也有個人的好惡,在京察年給有資格對自己進行評價的吏部官員們送禮也就成了不能少的保留節目了。而自閹黨把持朝政之後,這京察和外察更成了他們搜刮錢財的最有效的手段,這樣到了崇禎初年,這傳統自然還是保留著的。
許多吏部的官員們,只是幾個月工夫就收受了京城百官許多的錢財,這一切也都落在了錦衣衛的眼中。可讓人不解的卻是那主管著京察大事的考功司郎中盧少山卻並沒有人發現他由於貪污的跡象,雖然每日里登他的門的官員也有許多,可就是沒有人是送了銀兩上門的。那些登門的官員都是空手而來,空手而去,這讓已經觀察了他門前幾日的錦衣衛都有些迷惑了:「莫非此人真是一個清廉之士嗎?」
但這個迷惑並沒有持續太久,在錦衣衛的密探得到指示,要他們盯住了每一個進出盧府的人,不只是包括那些京官之後,真相就被他們看出來了。
盧少山送走了又一個來拜見自己的京中同僚之後,抬眼看了看天色,便吩咐道:「盧福,去一趟翰墨齋,去將東西給老爺取了來。」
「是!」一個看上去很是老實的老者在旁答應了一聲。這是盧少山身邊最是忠心可靠的僕人,已經跟隨了他有二十年了,當盧少山還是一個科考的士子時,這個僕人就跟在了他的身邊。所以對這個僕人,他不會有任何的隱瞞,一些不能由自己出面的事情,也都是由盧福代為做了的。比如這每過三日就去一趟翰墨齋。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不過是盧少山喜愛一些珍玩古董和書畫,派了自己家中的僕人去看看有什麼入眼的東西,然後報與自家老爺知道,等得空了再前去欣賞。其實卻是大謬不然,這便是盧少山掩人耳目,收受賄賂的一種手段。
早在東林黨還在當權的時候,盧少山這個在京的官員為了瞞過御使的耳目就用了這種巧妙的手段來收受賄賂。現在雖然比以往要寬鬆了許多,但多年養成的習慣盧少山卻並沒有拋棄,在別人直來直往的時候,他依然用著這個辦法收著錢財。
其實這個辦法也並不是太隱秘,只是因為現在大家都不是太過講究,所以倒突顯出它的高明來了。每一次,當有人要求到了盧大人面前的時候,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送上錢財,但此時盧少山就會嚴辭拒絕了對方的禮物。正當對方感到不解和茫然之時,盧少山就會有意無意地提到一些古董和珍玩,並且捎帶著把翰墨齋這個離著自己的府邸不遠的書畫店給說出來。只要那人不是太笨,便能明白盧大人的一番「良苦用心」,隨即便會去翰墨齋。
到了那裡,這人便會當真在店裡看到了盧大人口中所說的那幾件古玩或是書畫。當然,這些都是贗品,但是這時有求於盧大人的這些官員當然不可能去檢驗這些珍玩的真假了,他們便會用買真品的銀兩買下了那些贗品。
而每過三日,盧大人就會讓自己的親信盧福去一趟翰墨齋,向那裡的老闆要了已經買下贗品的人的名字,從而得知哪些人已經給自己送了禮,是可以照顧一下的。而過上一段時間後,盧少山便會親自來到翰墨齋中,以買書畫的名義取走那些錢財。雖然這麼一來他必須給翰墨齋的老闆一些提成和好處,但是卻比一般的官員所做的要保險的多,不是刻意尋他的不是,根本就不會有人察覺到他已經收下了賄賂。
今年既是崇禎的初年,又是京察之年,京城裡的官員們當然不敢懈怠了。所以這幾日下來,去到翰墨齋的官員比平時多了許多。在他們去過了那處之後,便會來到盧府見過這位捏著自己等人前程的考功司郎中。既然在外面已經送過禮了,在登門造訪的時候,這些人身上自然沒有其他可以用來行賄的財物了,這也是錦衣衛前幾日里盯著盧府卻一無所得緣故了。
但是這點小伎倆又怎麼可能真箇瞞得了錦衣衛的人呢?在擴大了盯梢範圍之後,他們便察覺到了翰墨齋這個特殊的古玩店。有的錦衣衛更是扮成了尋常客人進了裡面看過,得出其中的古玩書畫十有八九都是假的這個結論,這就更肯定了這其中有著什麼貓膩了。
今天,當盧福再一次走出了盧家大門,往翰墨齋而去的時候,幾名錦衣衛就裝成是同路的行人跟了上去,一到了翰墨齋左近,比較清凈的所在時,幾人便猛地上前對這個老者下手了。
盧福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家人,而且也全沒提防有人會對自己下黑手,所以在幾人上前將他打昏時,他連呼救都做不到。當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漆黑的房子之中,除了面前桌子上的一點燈光外,就沒有半點光亮了。
「你醒了?可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將你拿來嗎?」一個不帶半點感情的聲音在不遠處的黑暗裡響了起來,使得盧福心裡一顫。隨即他就發現自己被緊緊地綁在了一把椅子上,全身動彈不得,他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