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運河,自隋煬帝時開鑿以後,就成了中原南北溝通的大動脈,每日里從它上面走過的船隻不計其數。這些船中有那漕運的糧船,也有那一般的商戶的運貨之船,當然也有一些走長途送人南來北往的船隻。在這個金秋八月的時節里,運河之上已經漸漸地忙碌了起來,時不時地對頭就會出現一條船來讓這邊的人注意著自己的航道。
就在這繁忙的景況里,一條有著浙江衙門旗幟的大船卻是威風八面地在水上沉穩地航行著,但凡見到了它的到來,旁邊的船隻都會很是識相地讓了開去,這可是官家的船隻,尋常百姓以及地方的護漕隊伍可不敢隨意招惹。
站在甲板上,看著四周水光瀲灧,川流不息的船隻,唐楓深深地感到了欣喜。而在他的一邊則倚著柳慧,這是他們從杭州出發之後的第三日了,一路之上很是順利,而且水面及岸邊的景色也很是引人,所以倒讓兩夫妻有了一個共處欣賞的好機會。
轉頭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柳慧的心裡滿是愛戀,她的頭上正插著唐楓親手送給她的那支金釵。說句實話,作為這個男權當道的時代,她還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相公會親自給自己買首飾送給自己,當接過這支釵的時候,柳慧激動地當場就流下了淚來。
有時候柳慧會覺得自己沒有做到一個妻子的義務,已經嫁給唐楓好些年了,卻只為他生了一個女兒,這實在是讓她覺著有些對不起唐家。當她表露出這樣的心思時,唐楓便會安慰她,告訴她兩人都還年輕,今後有的是機會再多生幾個。有時候柳慧還想到了唐楓會在什麼時候納小的,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鮮少有那出息的男人能做到從一而終的,所以她對眼下只有自己一個人跟在唐楓身邊的日子很是享受,只希望永遠都是這樣。
唐楓可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妻子在想著這些,他完全被眼前熱鬧而繁忙的場景給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了。那一船船的上面都是各樣的貨物,顯示著這個帝國那無盡的財富,若是能夠保持著這一切,並引導著它更向前進,一切就會更好的。
突然,柳慧輕輕地道:「相公,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嗯?」唐楓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邊的妻子:「你怎麼這麼說?」
「你不用瞞我了,每天夜裡你躺在床上總會有很長的時間是睜著眼睛想事情的。以前你可從不會這樣,一定是在杭州出了什麼事情,才讓你有所牽掛的。」
最了解自己的終究是枕邊人,唐楓摟住了柳慧那依舊纖細的腰肢:「不錯,這一次在杭州的事情確實有些麻煩,不過你不會對你相公那麼沒有信心吧?以前金人和閹黨如此強大都被我打敗了,眼下的這些許小問題也難不住我的。」
「我當然相信相公的本事了,相公是整個天下最好的人了。」柳慧難得露出了小兒女的情態,紅著臉仰看著唐楓說道。這讓唐楓心裡一陣溫暖,其實不論其他,光是為了自己的家庭,他都要堅持走自己要走的路,不然傾巢之下,她們也很難保全。
正當兩人相互依偎著的時候,解惑帶了唐綽兒走了過來。在紹興的這段日子,唐綽兒對解惑很是依戀,經常和他粘在一起,就連自己的母親都拿她沒有辦法。現在到了船上,唐綽兒也喜歡和解惑待在一起,這才給了唐楓夫婦一些二人世界的時間。
「爸爸,抱抱!」見到自己的父親把母親摟在懷裡,女兒不知道是不是吃醋了,突然張開了手叫了一聲。唐楓忙上前一步抱過了女兒,捏了捏她的小臉道:「綽兒,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啊?」在這水上可不同於岸上,一個不好很容易暈船的。
但唐綽兒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毛病,連連搖頭,隨後指著外面不斷來去的船隻興奮地咯咯而笑,顯然從沒坐過船的她對這裡的一切還是很有興趣。
看著這邊齊樂融融,一家開心地聚在一起的模樣,在船尾打扮成普通的船員,又化了妝的李普世心裡的殺意就更重了。就是眼前的這個人,不但害得自己的長子被殺,而且還把自己辛苦經營的白蓮教也給毀了,次子更是直到現在都不知所蹤。可他呢,不但沒有半點的損傷,而且還能帶了妻女開心地欣賞著沿途的景色,真是天道不公啊。
李普世在混入船上之後,就曾想過接觸到唐楓然後取其性命,但是事情卻沒有他所想的那麼順利。在他和家人來到甲板上透氣的時候,船上的船工都不得靠近他們三丈範圍之內,而在他的邊上更有不少拿著火槍,佩著刀箭的侍衛。他可是嘗過火槍滋味的人,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根本躲不過那速度極快的火槍子兒,所以很快地李普世就打消了在甲板上行刺的打算。
他的另一個想法就是趁夜摸到艙房裡謀刺唐楓,但在這船上住了一夜之後,他就知道這也不可行了。每當夜裡的時候,除了滿船有那侍衛不斷走動著查看情況外,唐楓所住艙房的外面也布著幾名侍衛。李普世想要不驚動到這些人而接近唐楓基本是做不到的。何況幾天下來他已經看出那個書童打扮的青年也是個好手,他又和唐楓三人比鄰而居,只要自己這邊一動,他就會有所醒覺,到時候自己不但殺不了人,反而會被人所傷。
在種種想法都不能達成之後,李普世只得先壓下了心裡的殺機,靜等在一旁,希望能有一個機會的到來。其實唐楓也不想將整條船都變成軍營一樣的,但是張泰因為想到唐楓在浙江做下了這麼大的事情,說不定會有人鋌而走險,所以才會如此布置。唐楓知道這也是手下的人的一片關愛之心,便也就沒有推卻。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他們離著目的地已經越來越近了,李普世也有些忍不住了。若是讓唐楓順利地回到北京,自己再想殺他可就更難了。所以在這一日,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有沒有機會,自己都要搏上一次。
也許是上天也要給李普世一個機會吧,就當他想要有所行動的時候,還真出了點事情。這一天水上的風比往日要大上一些,唐楓為防女兒受了風寒,就沒有上甲板,而是呆在船艙里。這樣一來,船上的侍衛的注意力也就更多的放在了內部,卻不想這時候卻出了點事情。
也不知道是風太大了,還是那操舟的漢子手藝還不到家,一艘不大的貨船居然在與官船相對而行的時候突然失去了控制,一頭就撞在了大船之上。
在發出碰的一聲後,大船稍稍地抖動了一下。這一下可就驚動了那些侍衛們了,他們可不知道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許多人都拿著兵器奔到了甲板上向下看去。就連船上的一些船工也都大著膽子看起了好戲,這時候的侍衛們因為擔心下面的人會做什麼手腳,而沒有去注意這些船工的動靜。本來嘛,已經相處了好些日子都沒有什麼事情了,這些人的可信度在侍衛們的心裡也提高了許多,自然不會總是象防賊一樣地防著他們了。
就趁著這麼一個機會,李普世一閃身就下到了船艙里去了。以前以他的身份是根本不能下去的,但因為現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船的外面,就給了他一個機會。
下面的侍衛多已經趕到上面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了,但還是留了兩人在唐楓的艙房不遠處看著。這時他們見到一個船工突然走了下來,便虎起了臉道:「你是做什麼的?怎麼這麼不懂規矩,還不退出去?」
「啊,小老兒一時心慌,走錯道了,還請幾位軍爺見諒!」李普世裝作受驚的樣子又是作揖,又是賠笑地說道,但他腳下的動作卻沒有半分的怠慢,刷地一下就到了兩人的跟前。
那兩名侍衛剛想開口把他趕走,就發現此人如鬼魅一般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跟前。還沒等他們再發話,李普世的手一卡在了他們的咽喉處,微一用力,兩名侍衛就被他扼斷了喉嚨。輕輕地放下兩具屍體,李普世一步來到了唐楓的艙房之前,一掌就推開了那房門。
「哧——」門才一開,一柄短刃就迎面沖他而來,正是解惑等在了門前,給了他一個突然襲擊。
原來因為不能上去看風景,被悶在艙里的唐綽兒鬧起了彆扭,唐楓只得把最近很得女兒歡心的解惑叫了來陪她,這才讓她開心了起來。正當逗著唐綽兒咯咯笑的時候,外面就出了這麼檔子事,解惑自然不敢放鬆,就一直守在了唐楓三人的身邊。
然後外面傳來了侍衛的喝問,以及一個沉穩的回答。再後面就沒了聲息,這讓解惑立時產生了警覺,來到了門邊埋伏,果然讓他看到有人殺了進來,他自然不會手軟,一出手就是極快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