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楓的這一句話大有石破天驚的作用,直讓在場的三名浙江境內的文官之首都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做夢也想不到唐楓竟真的會有聖旨在手。但隨即三人又起了疑惑之心,以自己這邊發生了案件之後便著人呈送詳情與京城兵部的速度,直到現在那邊也尚無迴音,這唐楓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聖旨都請到了呢?即便他深得皇帝的信任,有著錦衣衛的渠道,但也斷無可能如此之迅速啊。不對,這其中必然有詐!這是他們三人在沉默之後一致得出的結論。
終於那封可言第一個忍不住道:「唐大人這聖旨的事情可開不得玩笑,你莫要拿此嚇唬我等。若你真有聖旨在手,適才在法場之上怎麼不把它拿出來呢?」
唐楓對他們的懷疑全不當一回事,呵呵一笑:「既然三位大人對此都有疑慮,那本官只有得罪了。張泰,你進來!」隨著他一聲招呼,在外面候命的張泰便大步走進了堂來,他的背上背著一個由黃色的綢緞包裹著的長條之物,在唐楓示意之下,將之解下遞到了唐楓的手上。這正是崇禎在唐楓離京之前交與他的密旨,之前熊輝便是以之為憑據從蘇州和南京兩地請來的帶兵將領,而在建德再見之後,他便將之還給了唐楓。
唐楓利索地將包袱解開,從裡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卷黃綾面的捲軸,一面將之展開,一面嚴肅了面容大聲道:「有旨意!」
「微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雖然心裡很是吃驚,這三人卻是不敢怠慢,一見唐楓果然亮出了聖旨,登時就離座跪了下來,口裡更是大聲喊道。張思遠和封可言二人更是心裡發苦,知道這一次的事情真不能善了了。
「詔命錦衣衛同知唐楓代朕巡視江南各地,查漏補缺,但有不法事皆可過問,便宜行事。各地官署衙門,衛所之軍皆要聽其節制調動,欽此!」唐楓慢慢地將這一道簡單的密旨讀完之後,三人又沖他行了君臣大禮,這才起身。這時候,三人看他的顏色就恭敬得多了,原來他不是討來了皇帝讓他管此事的聖旨,而是本身就負有監察地方的大權,說得更明白一點,他就是欽差了。這讓三人原來有的必勝的把握減了許多。
在將聖旨重新收了起來之後,唐楓才道:「原來本官也不想將之拿出來的,但既然嚴大人剛才說我有逾越不恭的行為,我只能將之取出來了。想必幾位大人對這便宜行事的意思是很明白的吧,不知道本官插手建德的這次水患可在便宜之內啊。」
雖然對他這佔了上風便有些猖狂的行為很是憤怒,但形勢比人強之下,三人還是得點頭道:「當然,既然唐大人身負聖旨,自然對我浙江境內的大小事務皆有過問的權力了。之前是下官等不知其詳,還請大人恕罪!」一道聖旨,唐楓代表的已經不是他自己本人,而是身後的皇帝了,幾人在稱謂上也有了改變。
他們的反應都在唐楓的預想之中,他一笑道:「幾位大人太客氣了,不知者不罪,本官當然不會因為你們的一些言語而怪罪你們了。好了,現在言歸正傳,幾位大人可能聽我說一說我所知道的關於建德水患一事了嗎?」
「大人請說。」幾人雖然心裡忐忑,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卻已經阻止不了唐楓插手了。
「各位也知道我錦衣衛的探子遍布整個大明,在這浙江自然也不會例外了,這事情便要從我錦衣衛的下屬說起。在建德水患,而那縣令熊燦本捕之後,就有我錦衣衛的探子給本官上了一道密報,說是此事另有蹊蹺,乃是有人故意毀去了堤壩,這才導致的建德全縣被淹的慘事。而那縣令熊燦只是被人陷害的。
「當然,本官也不會聽信下屬的一面之詞,為了謹慎起見,就帶了人趕去建德查看。不想到了那裡之後,不但查出了事情果然另有別情,而且還發現了一件怪事,有人居然打著巡撫衙門的招牌在那裡趁火打劫,以極低的價格用糧食換取當地百姓的土地。」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唐楓便暗地裡觀察著三人的神情,發現三人都很是吃驚,但卻沒有一點陰謀被揭穿的慌亂,這讓他不由得有些佩服他們的演技了。
「什麼?」嚴伯達用很是驚訝的聲音說道:「本官怎麼從不知道此事?敢問大人,那做下如此惡事的人是誰?他竟敢打著我巡撫衙門的招牌行此不義之事,本官定不饒他。」
「此人叫作丁伴程。他被我的人拿下之後,還一個勁地說自己乃是奉了巡撫大人你的意思去建德的,不知大人可知道此事啊?」
「丁伴程……這事確實是有的,可本官只是讓他前去將糧食借與建德受災的百姓,可沒說讓他做出如此天理難容的事情來!此人真是狗膽包天,竟敢假公濟私!」
見嚴伯達那義正詞嚴的模樣,唐楓都有些相信他所說的乃是實話了,他的確是不知道這裡的事情。不過唐楓卻不是他兩句話就能夠糊弄過去的,只是一笑道:「嚴大人說的是,本官也是這麼想的,浙江一地的百姓都在你的治理之下,你斷無縱容他為禍那些受了災的百姓的可能。此人竟敢如此行事,實在是罪不可赦,不知道嚴大人以為該定他個什麼罪名呢?」
「即便不能殺了他,也要抄沒了他的家產,叫他今後再難以手中的銀兩為禍!」封可言適時地插上了一句道,但他的心裡卻已經定下了主意要除去這個壞事的傢伙了。
「好,封大人不愧是刑名老手,一語中的。不過那丁伴程在後來又向我透露了一點消息,說是他知道此次事情的真相所在,他希望能夠通過作供講出一切而贖罪,不知道封大人以為此法可行得通嗎?」唐楓繼續笑著問道。
「什麼?」不光是封可言,那邊一直強自鎮定的張思遠聞言也大聲地驚叫了出來,他沒想到這個姓丁的商人居然如此軟弱,幾下就要將自己等人給賣了,商人無義果然是真的。
「怎麼,張大人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下官以為,此人犯下如此大錯,為了保住自己是極有可能胡亂攀咬的,唐大人萬不能信了他的那些鬼話啊。」張思遠急忙說道。
唐楓點頭道:「張大人說的也很在理,他曾與本官說此事涉及了許多現在浙江境內的高官,本官就是對他的話難以全信,才沒有答應了他。」在見到那幾人明顯有抒了一口氣的樣子,唐楓卻又話鋒一轉道:「不過此事另有蹊蹺從他的口裡也得到了證實,所以本官才覺著要來杭州,在保住熊燦之命後,再另想他法揭發出事情的真相。這才有了剛才法場之上本官命人前去救那熊縣令的一事,還請幾位大人能夠諒解。」
聽他這麼一說,張、封二人對那丁伴程可是恨之入骨了,如不是他貪得無厭,怎麼會被唐楓所擒,又怎麼會將自己等人也陷於險地之中呢?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已經有了決定。
「唐大人看來你此次是真的有備而來了,本官剛才如此不信倒是有些唐突了。不知道唐大人打算怎麼重新審理此案呢?」嚴伯達問道,這三人之中,看起來他是最輕鬆的,可他心裡的緊張之感卻是遠勝過其他兩人的。
唐楓不但掌握了不少的證據,而且還有聖旨在手,這一次想要對付他可就要難上許多了。嚴伯達現在能做的就是在暗地裡挑撥著雙方的矛盾,使張思遠等人為了自保而做出什麼對唐楓不利的事情來。而他現在的這個問題,就是在激化著雙方的矛盾。
果然聽他這麼一問,張思遠二人臉上閃過了一絲驚懼,他們生怕唐楓當時就會下令審理此案,那很可能就會把自己也給拖出來了。好在唐楓此時卻並沒有急著要審案,而是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官為了救那熊燦奔波了一整日,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這案子尚有幾名要緊的證人還在路上,怎麼也要待到明日上午才能趕到,所以依本官之見,我們還是先放一放吧,待到明天再審理此案也不遲。」
這提議正中張思遠二人的下懷,他們也不待嚴伯達表態,就急著點頭道:「唐大人這話說的是,你一路車馬勞頓,的確要好生休息一下,案子也不急在一時。就請大人先入住到我杭州的館驛之中,下官等便不打擾了。」
帶了人住進了館驛之後,張泰很是不解地道:「大人,你今日已經大佔了上風,為何不趁機更進一步呢?說不定在他們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能迅速將案子給翻了過來。」
「不急,現在縱然有一些對他們不利的證詞,也未必能將他們真的定罪,但是等上一等,他們自己就會做出一些將自己陷於死地的事情來了。」唐楓舒適地靠在椅子上,半眯著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