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熊輝滿身的泥濘,滿臉都是憔悴的模樣,唐楓覺得很是奇怪,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情如此焦急,便點頭道:「有什麼事情先進去了再說。」熊輝此時也覺著自己這個樣子有些失禮,但此時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聽唐楓一說,便跟在他背後進了裡面。
張泰此時也已經聞聲走了出來,一見這情形,也是一聲苦笑。他作為這些人的首領,與每個人的交情都還不錯,剛才熊輝來時已經將事情告訴了他,他也曾勸過熊輝,讓他先清理一下自身再來見唐大人說事,但熊輝終還是沒有聽他的吩咐。不過對熊輝的心情張泰還是能理解的,所以他決定一旦大人怪罪熊輝,自己一定要為之說情。
不過唐楓顯然並沒有怪責熊輝的意思,一到了堂上坐下,便笑道:「你說說吧,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能讓你如此狼狽?」
「還請大人救我兄長的性命!」熊輝見唐楓過問,便立刻跪在了他的跟前,大聲道。
「這是怎麼說的?你兄長是什麼人,現在哪裡,又出了什麼事情?你且將這一切都詳細地說出來,這樣本官才好為你兄長做主。」唐楓看一條漢子居然成了這樣,心裡更是覺得奇怪,就忙問道。
「是,大人且聽我說來。我因得大人的體諒能休息幾日,便想到了我兄長便在建德為官,就去找了他……」熊輝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最後我因為看出此事另有蹊蹺,卻不知道是什麼人要害我兄長,所以才來尋大人求助!」
「是這麼一回事啊,本官也才剛剛在知府衙門知道了建德水患的事情,但卻不知那建德知縣是你的兄長。」唐楓點頭道:「此次建德水災,死了有數百人,整個縣城都被洪水淹沒,你家兄長勢必會受到上司衙門的責難,可若是真如你所說的,乃是有人在背後搞鬼的話,他的罪名就會輕上許多。不過你所說的話,也只是一面之詞,很難讓人完全相信啊。」說到這裡,唐楓的臉上也現出了為難之色。
「大人,小的決不敢欺瞞您啊,此事確是如此,當日有許多人見到了那五百名軍士……」見唐楓不肯取信自己的話,熊輝急忙辯解道。但他的話卻被唐楓打斷了:「對你的敘述,本官是可以相信的,不過只是本官信你卻未必有用,畢竟這是浙江內部的事情,我錦衣衛的手再長也管不了這事啊。而且那五百官兵若也已經葬身水底,那事情可就是另一說了。」
「大人,在出事的當晚,小的仔細地搜尋過,連一名倖存的官兵都沒有找到,若不是他們早一步離開了,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這倒是一個疑點……」唐楓點了點頭:「不過要我插手查此事,卻還有些為難,我畢竟只是在浙江境內休養,可不是來辦事的……」話說到這裡,唐楓突然想到了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皇帝給自己的那道聖旨,自己來到家鄉後就把此事給忘了個乾淨,現在是不是能以此為憑介入這次建德的事情。只看這裡有官兵的身影,便能猜出這次的事情與官府脫不了干係,現在死了數百名無辜的百姓,若是真有人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做下此事,自己斷不能饒了他。
見唐風發說得含糊,熊輝大驚,當他想要抬頭再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唐楓在那沉思了起來,一時間他也不敢開口打擾了大人的思緒。好半晌後,唐楓才道:「事情有著蹊蹺,我身為朝廷官員就有責任為死去的百姓討還一個公道,我就查一查吧。」
「多謝大人!」熊輝見大人改了口,喜得一個頭就磕了下去。
唐楓道:「你且起來吧,現在還不忙謝我,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可不是你說上幾句就能定下來的,要是問題真出在你兄長的身上,那麼我也不會留情的。當然,若是有人在背後做了什麼,我不但要救你兄長,也要讓那人付出自己的代價。」
「是,卑職明白!」熊輝忙說道:「只要大人肯查一查,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有怨言的。」
「不過此事你卻是不能再出手查了,從今天起你就留在這裡,哪也不許去。」唐楓將話說到了前面:「你和你兄長乃是至親,我不想落人口實。」對這一點,熊輝雖然心裡不願,卻也只能聽從了。唐楓見他答應了下來,便又吩咐道:「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由你的兄弟們去做吧,你好好地洗個澡,休息一下,靜等消息吧。」
知道唐楓這是讓自己避嫌,熊輝便在那又磕了個頭後,領命退了出去。見他離開之後,唐楓才看向了外面道:「張泰,你怎麼看此事。」他知道張泰此時必在外面候著。
張泰聞聲走了進來,恭聲道:「回大人的話,我剛才聽了熊輝的話後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卻沒有大人所想的那樣細。不過以我多年所見的事來分析,這事情必然不簡單。」
「何止是不簡單啊?」唐楓當著張泰的面,有些話就可以直說了:「五百官兵,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豈是一個小人物能調得動的?我們若是真要插手此事的話,要得罪的人可不少。說不定又是一次山東的案子的重演,但這一次我卻沒有那麼多的人手可用,浙江也沒有象山東那樣亂了起來。」唐楓嘆了口氣道。
「那大人打算怎麼做?」張泰剛才沒想這麼多,現在一聽唐楓這麼一說,也開始擔心了起來,忙問道:「是否應該找譚千戶他們幫忙?」
「暫時還不能找他們,誰知道他們與此事有沒有關係呢?此事只有我們自己先暗中查察,待到事情有了眉目之後,再通過其他手段求得支援。」
「大人打算怎麼做?」張泰忙問道,為了自家的兄弟,他是不會怕做事的。
讚許地一點頭,唐楓才道:「下令讓那些現在各處的人都回來,再派幾名機靈的兄弟喬裝前往建德,去那探一個究竟,看看當日的事情是不是如熊輝所說的那樣。」
「大人您懷疑熊輝的話?」張泰有些不理解地問道。
「事關他的兄長,我有不敢肯定他說的一定是實話。若想要幫助他們,首先就要確定他們是值得幫的。然後再是想辦法怎麼幫助他們。」
「是,卑職這就命人去建德查探消息。」
「不光是建德,杭州那邊也要派了人去看著,我想那熊縣令應該已經被拿,送去杭州問罪了。若是他們心裡有鬼的話,熊縣令這一去只怕是九死一生,所以我們的人要想辦法保住他的性命,畢竟他是此事的關鍵所在,在公在私都不能有什麼差錯。」唐楓繼續吩咐道。
「好,卑職這就照吩咐去做。」張泰一拱手,就快步往外而去。
唐楓發了會呆,最後自嘲地一笑:「看來我也是個柯南式的人物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出一些事情。原來只當除了白蓮教我就可以輕鬆下來了,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杭州,巡撫衙門。熊燦衣衫不整,神情委頓地被人帶了進去。他在建德出事之後身心皆疲,現在又一路被押送到了杭州,顛簸了一段時間,人早就沒有精神了。被人半拉半抬地送進了衙門的二堂,聽到上面點到自己的姓名,熊燦才勉強振作起了精神答話。
「熊燦你可知罪?」嚴伯達滿臉嚴肅地看向了他大聲問道,他的下面坐著浙江的一眾官員,每個人都神情嚴肅,但他們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卻不得而知了。
「……下官見過巡撫大人……」直到這個時候,熊燦才發現問自己話的是巡撫大人,而不是自己在路上所猜想的知府大人。要知道建德是歸杭州府所管,一般來說出了事情總是由頂頭的上司來發落的,可沒有想到這次跳了好幾級,這讓熊燦心裡一驚,連上面的人在對自己說什麼都不知道了。
「啪!」驚堂木重重地一拍,這才將出神的熊燦給叫醒了過來:「大膽熊燦,本官問你話竟敢裝聾作啞,你當本官不敢動你嗎?」
「下官不敢……」熊燦忙再次拱手道。
「本官問你,你可知罪?」
「下官不知身犯何罪!」熊燦早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應對,所以張口便道。
「不知身犯何罪?本官問你,你建德被洪水所淹,無數百姓身死,家園不保,你這個一縣父母官就不用擔責嗎?」嚴伯達見他居然如此說話,心裡一怒,寒聲道。
「此事下官確是有責任,但真正的罪過卻不在我……」
「罪不在你?本官下撥與你建德縣的修堤銀子你拿去了哪裡,居然讓河堤決口?此事罪不在你,又在何人?」
「大人,您撥下的那幾千兩銀子,只夠我建德修繕其中兩條大堤的,可我縣內有三處河流,實在是無法兼顧啊。」
「幾千兩?本官記得很是清楚,今年一年給你們建德一共撥下了一萬三千兩白銀,你居然敢在這裡說是幾千兩?」嚴伯達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