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夜晚,當唐楓與徐滄在府里談論著各自這些年的經歷,拿到那本《利器錄》的時候,在蘇州城的府衙之中一個神色慌張的人來到了知府薛慕仁的面前:「大人,剛得到了消息,那唐楓居然來到我蘇州府了。」
「什麼?」原來還想要說對方几句,叫他穩重些的薛知府在聽了這話之後騰地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此事可能確定?」
「千真萬確,我們府衙的人親眼看著他帶了幾十名隨從進的城。」這個來報訊的乃是薛慕仁下面的同知高傳林,也是薛知府最有力的同盟者。對他的話,薛慕仁當然相信了,頓時他的眼睛就眯了起來:「我只聽說他是浙江紹興那邊的人,這次是回鄉省親的,怎麼卻跑來了我蘇州的地面?莫非有什麼用意嗎?」
「這個下官卻不知了,不過他曾在徽州的歙縣也逗留過幾日,而且他現在住在了和他同一科的徐滄家中,倒不曾來找我們,或許並不是我們所擔心的。」
「不,徽州歙縣既是他發跡之地,又是他夫人的娘家,作為女婿的經過去呆上幾日是無可厚非的。但是轉道來我蘇州就不同了,難道你去其他州縣時會因為某處有你一個同科的朋友就特意轉道去看看嗎?這明顯沒有這麼簡單,他來我蘇州一定有著其他的用意。」薛慕仁沉吟了一下後道:「你不要忘了,魏忠賢一黨就是因為他的緣故而倒台身死的,而你我也沒少給魏忠賢這些人上孝敬,若是他為了此事而來,必然會想方設法地尋我們的不是。」
「這……這可如何是好?」高傳林的臉色陡然一變,更是緊張了。薛大人說的是,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已經是崇禎年間了,京城裡掌權的魏忠賢等人盡數被除,那自己這些在地方的人會不會成為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呢?當然,這些並不是最重要的,在閹黨掌權的時候天下各地官員為了自身的利益誰不有意巴結他們呢?可是蘇州府上下一直到現在都在做的一件事情若是被唐楓或是手下人知道了才是大麻煩,一想到這裡,高傳林就只覺著脖頸後頭一陣發涼。
看到他如驚弓之鳥的模樣,薛慕仁輕咳了一聲:「其實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只看唐楓他並沒有著人來衙門見我們,就可以肯定這一次他來蘇州並非什麼出於上命,只要他沒有找到有關我們做那件事情的證據,我們便能安然無恙。」
「大人可是有什麼好主意了嗎?」高傳林急忙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先和他接觸一下吧。這樣吧,明天你和馬、展兩人去一趟徐府,旁敲側擊地問問他來蘇州的真實意圖究竟是什麼。若是他真要與我們為難,說不得我們也該展示一下我們在蘇州的能力。」
「是,下官記明天一早就去。大人你不去嗎?」
「本官還是不去了,不過你記得要邀他明天晚上在我蘇州的南香閣一聚,到時候本官會讓城裡的其他人一同出面見見他一是給足他面子,二來也好試探他一下。」薛慕仁道:「若是能用銀子能將他打發走了固然是好,不然的話,就得多加小心了。好在看情況他不是明著奉旨來我蘇州查問的,倒讓我們不至於太被動。」
「說來也是,他既沒有來府衙,也沒有命人來知會一聲。大人,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當作全不知情……」高傳林突然想到了一點道。但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薛慕仁打斷了:「不可,再怎麼說他也是京城來的上官,而且手握重權,這點禮數我們還是要講的。而且,只有和他見了面,我們才好判斷他的意圖。即便他真的不是沖著我們而來,多交一個朋友,也不是一件壞事嘛。好了,你這就回去吧,記得明天的事情。」
「是!」高傳林剛要退下,薛慕仁又叫住了他:「那裡的人你可曾吩咐下去了嗎?在唐楓沒離開我蘇州之前,這事情還是不要動的好,免得被他有所察覺。」
「大人放心吧,下官早已經著人停了那邊的事情了。」
「那就好,那就好!雖然停上幾日會有些損失,但比起被朝廷知道我們做了什麼事情來,這樣還是很保險的。」薛慕仁自言自語地說道。
因為昨天了卻了一樁心事,心情舒暢,再加上和徐滄久不見面聊得有些晚,所以唐楓這一覺睡得也有些遲,直到辰時末才醒來,那還是被女兒的啼哭之聲吵醒的。見到妻子正抱著綽兒在房中踱著步哄著,唐楓心裡就覺得暖暖的,開口道:「來,讓我抱抱綽兒。」
見他醒了,柳慧便笑著走了上來,依言把孩子交到了他手上之後,她才道:「昨天你也睡得太晚了,這又在其他人的府中,多不好啊。」
「怕什麼?」唐楓笑著將綽兒拋了一下又接住,惹得她咯咯笑個不停,這才不在意地道:「茂林兄與我交情非淺,在他家裡就不用太過拘束了。對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已經快到巳時了。」柳慧嬌俏地沖他皺了下眉頭:「再怎麼有交情也不能這樣啊。你說現在已經快到中午了,人家會怎麼看你,該不該給你安排早飯?」
唐楓倒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一個懶覺,也有些赧然了:「怎麼睡得這麼遲了?這倒確有些不合適了。」他一面說著已經起身穿起了衣裳。其實這也是這些日子來勞累的結果,在京城裡,唐楓每日天不亮就要去朝堂上站著,然後又要回鎮撫司處理公務,這樣很快一天就過去了。好不容易這次告假出來,又是一路奔波,到了歙縣也不得安穩,又要和白蓮教的人鬥智鬥力,自然也不能完全安心地睡上一覺。直到了昨天沒,知道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大事,又的確是勞累了,唐楓才美美地睡了一個大懶覺。
在梳洗完畢,走出了房門之後,唐楓便看到了解惑正在那走來走去,看樣子是在等著自己起身。見狀,他也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才道:「怎麼,解惑你怎麼起得如此之早啊?」因為心情愉快,又為了掩蓋自己的尷尬,他索性開起了玩笑。
「公子。」解惑見他出來了,面上才露出了笑意:「公子這一夜好睡,居然還怪我起得早。我能不早起嗎,一大早的,徐家就來了幾個要緊的客人了。」
「哦,徐家來客人與你何干?」唐楓奇怪地隨口問道。
「因為他們來這裡是為了找公子你的,他們不到辰時就已經到了,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解惑笑著道:「徐老爺在前廳陪著他們,已經幾次派人來這裡探看,都被我攔住了。」
唐楓沖解惑感激地一點頭,知道他是為了能讓自己好好地休息,然後才問:「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了嗎?」
「只知道是蘇州府里的官員,究竟是什麼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走,看看去。」唐楓一面往外走,一面在心裡猜測著這幾個蘇州當地的官員的來意。其實他也知道來蘇州一定會有當地的官員找上門來,卻沒想到他們來得如此之急。自己昨天傍晚才到的徐家,今天一大早的他們就尋來了。「看來這些人不是來見見我這麼簡單,一定有著什麼更深的原因。皇上在我南下之前曾下旨讓我查看江南的吏治,這蘇州就當是我的第一站吧。」有了這個打算,唐楓心裡就開始留上小心了。
高傳林、馬子昂、展華三人在徐家的廳上已經坐了一個時辰,茶都喝得淡了,可想見的人卻依舊沒有露面,這讓三位蘇州府里地位僅次於知府的官員心裡很是不滿。若不是知道徐滄和唐楓交情不淺,且也曾在朝中為官,而唐楓最近的威名又太盛,他們早就要用官威壓徐老爺了,現在卻只能苦忍著。饒是如此,他們的臉色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發的難看了。
徐滄看著這三人的樣子,心裡也有些無奈。現在的他雖然有些錢財,但在蘇州的官員眼中依舊不算什麼,現在要他們在這裡等著,自己又不好離開,心裡也很是急躁。正當他們都有些坐不住的時候,唐楓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徐滄一見忙站起了身來。
高傳林三人一見到徐滄的動作,就知道是正主來了,也忙起身相迎。唐楓面帶笑容,似是有些歉疚地道:「昨晚睡得有些遲,直到現在才醒,讓幾位在此久候了,還望恕罪。」說著大咧咧地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高傳林等三人忙換上了一副笑臉,作揖拱手地還起了禮來。在見到這個久聞其名的唐大人只是一個年不過三十的青年人時,三人明顯有些發愣。
見他們三人有些愣怔的模樣,唐楓手一伸道:「幾位,還請坐下說話。」一言間,他已經很自然地成了這裡的主角,這是多年來在官場中打滾養出的習慣。
「請請!」幾人忙笑著應了一聲。在相互見禮,報過了身份之後,唐楓才面帶不解地道:「我雖然是朝廷官員,但此次來江南乃是出於私事,所以並未知會當地的官府,幾位大人來見我所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