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縣大牢自從幾年前的汪家一案後還從來沒有一次同時關進這麼多人,而且這次是縣令大人親自帶人將人犯押來的,這些平日里偷懶耍滑的獄族們一個個的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將一眾白蓮教徒給關進了一間間的牢房之中。
這些人因為個個都有著武藝,縣裡的人不放心將他們隨便看押,所以都給他們戴上了重重的鐐銬,這樣一來,這些人走動起來就帶了一片嘩啦之聲,吵得整個牢里都不得安寧。原來正窩在草堆里不知怎麼是好的汪德道便被這些人鬧出的動靜給吸引了目光,這一看不要緊,他一下就認出了其中的某個犯人正是昨天來見自己的人。原來還想著讓那人來救自己呢,卻沒想到連他們自己也被抓了進來,這讓汪德道很是喪氣。
但隨即,他又想到了之前金七聞跟自己所說的話,他們的目的是與自己一樣的,也就是他們也是要對唐楓不利的人,莫非他們已經得手了嗎?一想到這一層,汪德道心裡就一陣緊張,只想張口問問他們,但因為此時身邊滿是衙役獄卒,他又沒膽子開這個口。
汪德道的那副樣子很快就被金七聞等看到了,一見是他,這些人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現在他們已經可以肯定正是因為之前自己想要和他取得聯繫,來牢里見了他,才會被唐楓的人所盯上的。所以眾人全都恨恨地瞪向了汪德道,只恨現在他們無法動手,不然早就將這個害得自己成為現在這樣的罪魁殺死了。
被他們的眼睛這麼瞪著,汪德道的心裡也是一陣發毛,同時一個不好的想法已經冒了出來:「這些人顯然沒有達成所願,所以才會如此惱怒地看向自己。」
正當汪德道猜測的時候,一名將要離開這裡的衙役徹底地告訴了他答案:「兄弟們辛苦一點,這幾個可是重犯。不但是縣尊大人,連京城來的唐大人對他們都很是重視,你們可不要讓他們出了什麼意外啊。」
眾獄卒見說話的乃是衙門裡有些頭臉的班頭,便鄭重地應了一聲。那班頭見話已經傳達了,便哼著小調走了。那些獄卒打量著那些個白蓮教眾,看不出他們有什麼要緊的,但是既然事關重大,這些人也不敢再輕忽大意了,當即就留了人在這陰森的牢房之中,徹底看住這些個要犯。這樣一來,汪德道就更沒有機會向他們詢問出了什麼事了。
其實汪德道還是不知道的好,若是讓他知道唐楓這次之所以能夠看破這些人的陰謀,從而將他們一網成擒都緣自自己的夜探柳宅的話,只怕會悔得吐血。
柳家,唐楓坐在那裡一派的雲淡風清,但在他周圍的幾人卻是神色凝重。過了好一陣之後,張泰才道:「大人,以卑職之見,我們還是在這裡再留一些時日,待江南一帶有了消息之後您再南下吧。不然恐怕會有什麼危險啊。」
「是啊大人。」做為這縣裡和唐楓關係最好的胡烈也在旁勸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那些白蓮教賊人慾對你不利,怎麼能讓您就這樣再冒險呢。雖然我們歙縣人手不足以保護大人的安全,但只要大人下了令,從徽州府,乃至於南京都能調來人馬啊。」
「我並不是因為擔心這裡的防禦力量不足才要離開的。」唐楓呵呵一笑:「如今我代表的乃是朝廷,怎麼可能因為有一些宵小之徒欲對我不利而退縮不前呢?」
「可是大人……」張泰還待再說什麼,卻被唐楓搖手打斷了:「你們不要說了,我意已決。當日在山東,在京城,在全不知道他們實力,在當時的事態與我很是不利的情況下,本官都能將這些賊子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在江南我自然更不會怕他們了。何況現在他們的意圖已經暴露,所在的地域也已經被我們掌握,你們認為他們還會對我有所威脅嗎?」
唐楓在喝了一口茶後,又說道:「另外,我已經派了人去通知浙江方面的錦衣衛了,讓他們暗中調查這些賊人的下落,可能不等我到,那些人已經落網了。若是他們真的藏得深,連我們的人也找不出他來,我就更應該走這一趟了。」見胡烈張口要說什麼,唐楓搶先地說道:「白蓮教做的乃是謀逆的大事,被抓便是一死,平日里就很是小心,現在他們的人被我在這裡抓了,那就更如驚弓之鳥了,沒有必然的把握決不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藏。他們的目標是我,若是遲遲不見我出現,他們必然會心生畏懼,從而離開,到那時我們想要再抓他們可就難了。現在有了他們的一些線索,為了抓獲他們,便是冒些風險也是值得的。」
「大人既然已經定了下來,卑職只有領命而已。」張泰嘆了口氣後道。
唐楓看看兩人都是一臉的苦相不禁笑了起來:「你們太也多慮了,以本官身邊這些侍衛的保護,區區一些白蓮教的人是傷不了我的。現在我可不是全無準備的時候啊。」
「大人你說的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你現在立刻就去江南是不是太快了一些?」胡烈皺眉說道:「當地的錦衣衛要搜尋這些賊人總是要些時候的。大人何不先在歙縣待上幾日,待到那邊有了消息之後,再行南下呢?」
「放心吧,本官並不是立刻就去浙江,而是打算先去一趟蘇州。」唐楓說道:「我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在去蘇州見個故人之後,再往浙江而去。我想有這點時間,在那裡的錦衣衛應該能查出一些有關白蓮教的蛛絲馬跡了。」原來在這次回江南之前,唐楓已經有了完整的打算,去蘇州除了代皇帝去看看那裡的吏治之外,更要緊的是他想去見見自己的舊友徐滄。
當然,這也不是光為了和他敘舊的,唐楓有著自己的打算。在去年年末打下東廠時,唐楓看到了建功的火器時就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想做而不可得的事情,使明軍的火器得到加強,而徐滄手中就有達成自己所願的東西在手,所以無論在公再私,他都要去一次蘇州了。
見他原來早有了其他的打算,胡烈等便也不再相勸了,只是在又說了一些話後,便離開了柳家。
就這樣,在柳家待了不過三四日,唐楓就攜著自己的妻女離開了歙縣繼續往南而去,這一次他原來是想回故鄉看看的,卻因為皇帝的命令而要查察當地的吏治。現在因為歙縣的突發情況,他又不得不想辦法去對付想對自己不利的白蓮教,這讓唐楓心裡起了一種很古怪的感覺,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勞碌命,就連想要休息幾個月都達不成心愿。不過他也知道,白蓮教作為一個深懷野心,又有著一定實力的邪教,乃是整個大明的不安定因素,自己絕不能讓他們再這樣猖狂下去,即便花費多一些的精力來對付他們,也是很值得的。
唐楓離開了歙縣,自以為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了妥善安排,但是智者前慮總有一失,因為白蓮教的這一次出現,卻讓他忽略了一個人,一個本來他應該留意的人——汪德道。雖然他毀去了容貌,身形也與以前全不相同,但只要唐楓能靜下心來仔細看的話,還是能想起他的身份的。奈何因為白蓮教的這麼一鬧,使得唐楓將他忘到了腦後,就連跟楚縣令都沒有再交代一聲。
所以在眼看著牢里都是白蓮教的重犯,看守的獄卒怕是要照看不過來的情況下,楚縣令就命人將原來關在牢里不是重犯的人給提了出來,汪德道就是其中的一個。
他雖然夜入柳家,和唐楓也有著一些關係,但因為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個竊賊,而且也的確沒做什麼其他的事情而被人給當成了尋常的小偷。在將他重打了五十大板,並在斥責了幾句之後,楚縣令就將他給放了出去。這麼一個小人物,也無多大的過犯,比起關在牢里的白蓮教徒可是太無關緊要了,所以楚縣令放他也是放得心安理得。
當汪德道一瘸一拐地走出縣衙的時候,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自己落在了唐楓的手上,如此容易就能脫身,這是他以前怎麼都不敢想的。「一定是父親和叔父他們在天有靈,知道我已經是我汪家最後的希望,只有我能殺得了唐楓為死去的家人報仇,才幫我躲過這一次劫難的。」幾番思量之後,汪德道找到了一個能讓自己接受的猜測,這樣不但沒讓他對前路產生恐懼,反而增添了他的勇氣,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小心一些,唐楓終究會死在自己的手上的。
在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汪德道便不再耽擱,依著自己所知道的唐楓將要返回江南的消息,往南而去,他要在那裡,為自己的家人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