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汪德道飽含著仇恨和怨毒的目光盯著,唐楓的心裡沒來由的也起了一陣寒意。自從他來到這個時代,得罪的人有許多,像閹黨或是白蓮教的人都是恨不得將他殺死,但唐楓從來沒有因此而有過害怕和退縮,因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做的,被這些人恨也是正常的。但是眼前的這個人顯然不是那兩邊的人。
從對方所穿的髒兮兮的粗布衣服,以及解惑遞上來的殘舊的短刀上看,唐楓就能肯定此人不是閹黨或白蓮教的人,他們還不至於如此無能地派出這麼一個人來。那眼前這個看不出多少年紀的人又會是什麼身份呢?這挑起了唐楓的好奇心,他張口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夜闖柳家?」
「我……」汪德道心裡一陣盤算,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容貌盡毀,唐楓已經認不出自己就是當年的汪家三少爺了,這讓他心裡稍定。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能夠脫身,所以他用嘶啞的聲音道:「我不過是個路過的人,因為身上沒了盤纏,所以才一時生出了偷竊之心,還請各位老爺饒命啊。」話雖然這麼說著,但他卻並沒有表現出害怕和猥瑣來。
這落在唐楓等人的眼中就更是懷疑了,在對其他人打了個眼色之後,唐楓便道:「你說你是外來之人,可有什麼憑證啊?還有,你為何會身懷利刃進來行竊,被察覺了不但不走,反而想要傷人?」
「這個……小人當時一時緊張,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汪德道急忙爭辯道,他雖然恨唐楓,卻還是很清楚雙方地位的差距的,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怕自己不但報不了大仇,連性命都只怕難保,所以只得先騙過了這些人再說。
聽了他的回答,唐楓也不作反應,只是一擺手道:「將他送去縣衙門,交由本地的知縣審理。」立刻就有柳家的家丁上前,將汪德道給帶了下去,安排將他送交官府了。等到汪德道被人帶走之後,才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大人,這人明顯是在睜眼說瞎話,大人怎麼就不多問問他呢?只要我們用了刑,不怕他不肯招供。」
唐楓坐了下來,接過了有一碗麵條吃了幾口之後,才說道:「我一眼就看出這個人不是竊賊了,他看我的眼中藏著深深的恨意,豈是一個求財的小偷能作出來的?若是所料不差的話,他昨夜摸進來,為的就是本官。」
「既然大人你知道,何不……」立刻有人說道,卻被唐楓打斷了他的話頭:「現在我們不是半案之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較真的好。這裡畢竟是有著地方衙門的,若是越俎代庖審了他而被御史言官們知道了也是一件麻煩。你們要記住,現在已經不是閹黨當政,天下全無王法的時候了。
「當然,我們也不是就這樣饒過了他。他一人無論做什麼都成不了事的,若我所料不錯,他的身後一定還有著什麼勢力。現在我將他丟給官府,就是為了將他身後的人給引了出來,到時候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原來如此!」眾人這才信服地點頭道,他們還以為唐楓這麼做是心慈手軟呢。
「對了,等下你們暗中去一趟縣衙,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們注意著點,莫要讓賊人有機可趁,將人又給救了去。」唐楓隨後想到了一點之後說道。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張泰一點頭道。
當汪德道被柳家的人捆著送去縣衙的時候,周圍的百姓都被驚動了。聽說這個不開眼的傢伙居然在唐大人留宿柳家時進去偷竊,所有人都嘲笑起了這個小偷來,這消息很快就被一直留心著這一切的白蓮教的人給知道了。
「事情果然有著蹊蹺。」楊長洲聽了之後很是肯定地說道。
「可不是說呢。」侯長老嘿嘿一笑:「看這個傢伙昨天入去的身手很是不弱,該不會是尋常的竊賊,怎麼可能連盤子都沒有踩清楚就胡亂偷東西呢?很明顯,這人進入柳宅有著其他的目的,只是我們一時不得而知罷了。」
「侯長老所說的只是其中一個方面,我還想到了另一點,這個唐楓看著似乎沒有多少護衛,但情況未必如此啊。這個人深夜進入柳家之後,我們一直在外看著,也沒見有什麼動靜,這人就被抓了,顯然唐楓的身邊防衛力量不弱。我們聖教想要對付他,只怕是沒有那麼簡單啊。」楊長洲卻說出了不同的看法。
侯長老雖然被楊長洲這麼一說顯得自己判斷不足而心裡不快,但面山個卻還是帶著笑容:「不錯,小楊能看到這一點很是不易!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難道就此放棄這次除去唐楓的計畫,等到了江南之後再與其他人聯手對付姓唐的嗎?這樣一來,我們可就難以跟教主交代,也會被江南的人輕視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楊長洲道:「我們該謀定而後動,要做到知己知彼。」
「此話怎講?」
「雖然我們的人總是跟在唐楓一行的身邊,但他身邊究竟有了多少好手我們卻是全不知道。這樣一來,我們要是想對付他的話就會有一定的風險,甚至反被他所敗。之前我聖教屢次敗在這個人的手上正是因為在此。這次我們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必須先查清楚他身邊人的情況,然後再作決定,是殺還是不殺?還有該怎麼殺?」
「你說了半天,卻還是要我們只是在旁看著,還能有什麼其他辦法嗎?」
「當然。我們的查看不是光盯著唐楓,還有想辦法從其他的渠道打聽,比如那個被擒送去衙門的人。若是他的目的與我們一樣,我想他是能給我們以幫助的。」楊長洲笑著道。
「讓這麼一個無能之人來幫我們?你是不是糊塗了?」侯長老嗤笑了一聲道:「他能知道什麼?若是他知道什麼,就不會落在姓唐的手裡,被送去縣衙門了。」
「不,正因為他曾落在唐楓的手上,所以知道的會更清楚。若我是唐楓,既然知道他昨夜偷進來,必然會問問他的。而對一個已經落在自己掌握里的人,任何人都不會太過小心。」
「唔,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是派人去劫牢嗎?」侯長老在沉吟了一下之後,也不得不承認楊長洲所說的話對眼下的情況最是有利。
「那可不成,那很有可能打草驚蛇,暴露了我們的行蹤。我的意思是行賄。如今的各地衙門,還都是魏忠賢在時的作風,只要交足了銀子,別說見他了,就是要將他從牢里救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楊長洲一笑道。他知道這一次侯長老帶了好幾千兩的銀票在身,所以才會如此篤定地說出這個主意。
「哼!」在一聲冷哼之後,侯長老也只得接受了這個建議,他們的人手畢竟有限,要想不暴露自己而使唐楓有所警覺,這個辦法是最穩妥的了。不過想想自己被一個小輩支使著做事,他又很是不情願。
被投進了縣衙的大牢,汪德道反而放心了。因為他知道以自己這點罪名也判不了什麼重罪,最多是打上幾板而已。等他出去之後,他就又能想辦法接近唐楓,而且他將會更小心。有了昨夜的經驗之後,他已經知道用武力是不一定能行的了,只有動些其他的手段才成。
雖然到目前為止對如何對付唐楓他還是沒有半點把握,但他卻相信只要自己肯等待,機會就一定會到來的。正當汪德道躺在潮濕的草堆里胡亂地想著這些的時候,一個穿著象個小商人的男子來到了縣衙大牢的大門之前,陪著笑臉,遞上幾兩銀子,說是要見那個被擒的小賊。
守牢房的獄卒向來是認錢不認人的,一見白花花的銀子被人遞了過來,立刻眉開眼笑地領了這人進去見人了。那看著普通無奇的商人見狀卻是一笑,很快就來到關押著汪德道的所在。「記著,別聊太久,不然我們也不好做了。」丟下這一句話後,那獄卒就走到了一邊。
「你是什麼人?」汪德道滿是戒心地看著眼前這個人道。
「我是什麼人你不必深究,你只要知道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就足夠了。」
「什麼目的,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怎麼,難道你不是恨唐楓入骨,想要殺了他才會夜入柳宅的嗎?」
此言一出,汪德道的面色便是一陣大變,他畢竟沒有在陰謀里打過太多的滾,心有所想,很容易就表露了出來。那人一看就更篤定了:「我們和你一樣,也是想要取唐楓性命的,這次來見你,就是為了想與你合作!」
汪德道愣在那裡半晌之後,才說道:「空口無憑,我怎麼能信你們?如果你們想要我相信你的話,就先把我從這裡救出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