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初年,正月十六一早下朝之後,剛剛開衙的刑部衙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著人前往錦衣衛將被關押了半個月的魏忠賢提了來,對其進行審斷。在今天的早朝上,不待群臣進言,皇帝已經先下了一道旨意,命刑部從重從快地將魏忠賢定罪。前有三十那殺機滿盈的活剮之言,現在又再次提出要從重處理魏忠賢,刑部官員已經可以肯定皇帝是要拿他開刀了。所以一下了朝,他們就即刻命人去提魏忠賢。
錦衣衛這一次很是合作,他們很快就將魏忠賢給送到了刑部衙門。不過作為堂官的刑部尚書卻不敢由自己當面審問魏忠賢,在猶豫了半晌之後,終於決定由當日審過唐楓,對客氏被殺一案進行審定的高文保前來問案。因為這個高文保在刑部中的地位雖然不低,但卻並不是靠著巴結閹黨而做到的如今高位,倒不怕為人詬病。
在一眾衙役將魏忠賢帶進了大堂之後,高文保便是一拍驚堂木:「下站者何人,到了我刑部大堂之上居然還敢如此託大,站而不跪,莫非當本官不能治你嗎?」
在從錦衣衛的大牢里被帶出來之後,魏忠賢反而放下了心來。在他心裡害怕的只有唐楓及其手下的那些錦衣衛,因為他們既然敢於在自己一手遮天時與自己為敵,到了這個時候自然就更沒有顧忌了;但朝中的其他人他卻並不放在眼裡,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是靠著自己的幫助才坐上的官位,誰敢對自己不敬?所以到了刑部大堂之上也是昂然而立,全沒有半點人犯的自覺。
聽高文保的厲聲呵斥,魏忠賢只是嘿然一聲冷笑:「你們刑部的人居然也有膽子了,就連咱家都敢申斥,難道你就不怕咱家說出什麼嗎?」說著站得更是穩如泰山了。
下面的一眾衙役見狀紛紛色變,若不是這在大堂之上,他們的身份又太過卑微,這些人早就上前教訓這個犯人了。雖然刑部的高官因為某些原因忌憚魏忠賢,但這些下面的人可只是對這個閹人有著鄙夷。雖然是在這些人仇恨的目光之下,魏忠賢依舊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悠然而挑釁地看向了高文保。
「大膽!」高文保面色一沉,「啪」地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後,便下了令道:「既然人犯如此刁頑,就休怪本官不講情面了!來人,給我上刑!」
「你敢!」魏忠賢的話聲未落,兩條水火棍已經點在了他的雙腿的膝彎處,他只覺得雙腿一麻,整個人就撲倒在了地上。因為全無準備的緣故,兩個膝蓋重重地撞在了青石地面之上,只疼得他發出了一聲痛哼。而後,又有幾根水火棍交叉地點在了魏忠賢的身周,他只有趴在地上受刑了。
兩名強壯的衙役在這個時候走上前來,手中的棍子掄圓了就往魏忠賢的背臀處擊去,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一直以來人人都要敬畏五分的九千歲魏公公終於就在這刑部大堂之上,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受了刑了。
「砰砰砰……」十棍打罷,魏忠賢險些痛得大叫出聲,但卻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卻並沒有哼上一聲,而是用怨恨的目光盯向了高坐在上的高文保。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相信唐楓的話,自己看來是真的完了。落翅的鳳凰不如雞,他魏忠賢根本就不是鳳凰,這一落了頭頂的光環,情況也就更糟了。他已經看清楚了,這個敢讓人對自己用刑的刑部官員並非那些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逢迎奉承的人,這讓他更認清了事實。
高文保看著魏忠賢被當堂重責,雖然面上沒有一點表情,心裡卻是很激動的。多少年了,自己一直都在盼著有這麼一天,今天一切終於等到了。在十棍打罷,他才再次開口道:「下跪人犯,報上你的姓名。」
「人犯魏忠賢!」吃了苦頭,認清形勢的魏忠賢不得不服軟了,規規矩矩地回答道。
「你可知罪?」高文保見對方服了,心裡也就輕鬆了下來,繼續追問道。
「咱家……認罪!」魏忠賢不想再受這皮肉之苦,而且在錦衣衛里他已經交代了一切,也不怕再在這裡說上一次了。
滿意地一笑之後,高文保便命人將之前魏忠賢所招的供詞當著他的面讀了一遍,在又一次確認之後,他又道:「如果這一切都屬實的話,還請你簽字畫押吧。」
沒有半分的猶豫,魏忠賢當即就在新的供詞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他知道自己是徹底的完了,只從這些刑部的官員只派了眼前這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出來問案,就說明這些人想要棄了自己這個首領。皇帝有了這麼些供詞之後,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定罪,然後就是極刑。但是他卻不甘心就這樣完了,那些以前對自己必恭必敬的人,現在居然這樣捨棄了自己,這讓魏忠賢在害怕之餘,更多了無數的怨憤。
所以在按下了手印之後,魏忠賢突然又開口道:「大人,咱還有下情上報。」
「哦?你且說來。」高文保對朝中的情況也是看得很透徹的,知道偌大一個閹黨可不是光一個魏忠賢就能夠完全頂罪的,若是真能挖出更多的人來,無論怎麼樣自己在皇帝的面前也就立下了大功了,所以急忙問道。
這時,在皇宮之中,滿臉猶豫的崇禎正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唐楓:「唐卿,如今東廠覆滅,魏閹束手,而顧秉謙身為首輔又遞上了請辭養老的奏章,你認為朕該當如何處置其他的閹黨眾人呢?」在剛剛發起進攻的時候,崇禎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朝中的閹黨官員全數剷除的。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勝利已經在望,他反而有些猶豫了。
對於皇帝的顧忌,唐楓也是能體會到的。以前崇禎其實只是被人壓著的,當然是想將那些人都除去,以振君綱了,這樣一來顧忌就少。可現在情況不同了,滿朝的臣子盡皆伏首,這樣再處決一些人的話,皇帝就會擔心朝中出現什麼空缺,從而怠誤了朝政,這就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猶豫。
在思索了一陣之後,唐楓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看法,而是道:「皇上天縱聖明,一切自然由陛下聖斷了。雷霆雨露莫非王恩,臣以為無論皇上怎麼處置他們,這些人都不敢有怨言的。」
「唐卿,朕現在問你是出於對你的信賴,你就不要說這些套話了。這個世上,朕能真正信任的人已經不多了,你就是其中一個。現在這裡只有你我二人,有什麼話就只管直言,無論說什麼,朕都不會怪你的。」皇帝看出了唐楓的顧忌和敷衍,正容說道。
「多謝皇上對臣的信任。」唐楓忙行禮道:「若是皇上一定要讓臣說的話,臣以為這些閹黨的官員這些年來做下了許多的惡,該是時候讓他們還這些年的債了。」
「以你看來應該定他們的罪了?」皇帝忙問道。
「不錯,這樣才能使百姓心服,使後來者有一個警示!」唐楓看了皇帝一眼,見他正仔細地聽著自己的話,便不再藏著掖著了:「這些年來,閹黨為禍,天下百姓受盡了他們的盤剝,要說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都不為過。如今好不容易皇上聖明要剷除這些奸賊,百姓當然是想要除惡務凈的,若是皇上這時候心慈手軟而放過了這些人,百姓們會怎麼想?此是其一。其二,那些一直不肯與閹黨同流合污的官員們也會看著這一切,要是這些人貪了這麼多,結果卻是得了善終的話,這些人就會對自己原來的想法產生懷疑,到時候貪腐成風,傷的還是我大明的根本啊。所以除去這些人,不光是為現在,更是為了我大明的將來。」
「殺一儆百!」崇禎已然明白了唐楓的意思,點頭道:「你說的確也有理,這些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死不足惜!只是這樣一來,朝中將會有過半之人受到牽連,朕擔心這樣對朝廷的正常運轉很是不利啊。」
「陛下大可放寬了心,雖然閹黨遍布整個朝廷,但是我們卻也能區別對待。如顧秉謙等閹黨骨幹,自然不能留了,但有些位卑,做惡不多的人並不是一定要削去他的官職的,只要懲治了,無論輕重都是一種態度。這樣一來,既能使百姓和其他官員滿意,又不傷我大明的元氣。至於將會空出來的一些位置,朝中能勝任的人也不在少數,到時自有能者取代的。而且,今年乃是崇禎元年,皇上大可開科取仕,到時候就又有許多的才幹之士為朝廷所用了,皇上又何必擔心這些呢?」唐楓又寬解道。
「唐卿所言甚是,其實你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治國之人,是朕太小心了。」
「我?」唐楓勉強一笑,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是很清楚的,要治理一個國家,處理政事可不是自己這樣的人能做的來的。不過現在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切要等著閹黨完全離開政壇之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