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楓的想法還是對的,在國喪期間,一切的爭鬥還是停止的好,不然在新君一繼位,先帝屍骨未寒的情況下就將他任用的大臣紛紛拿下,天下人都將會有非議出來了。當然,除了這一點外,這些閹黨人等個個身居要職,一旦有所動作就會使得朝廷大亂也是朱由檢最終聽取唐楓的勸諫,暫時不動聲色的原因所在。
幾日來,每天都有朝中的大臣以及外省的官員進宮來哭靈,而這有著儒家特色的哭靈場景還是讓唐楓看得苦笑不已。在到了時辰之後,眾多官員就按著品階的高低跪在天啟的靈前,隨著那些跪在邊上的人一聲招呼,眾人便放聲高哭,但是唐楓卻能清楚地看到這些人的臉上並無眼淚,只能稱之為嚎。本來就是,別說是外省的官員了,便是京城裡的官員能見天啟幾面的也是極少的,所以對他的死是不會有多少傷心的。
這還不是讓唐楓覺得難以接受的,就算是現代在某個殯儀館裡也不是人人都和死者熟悉,但死者為尊的情況下也都要露出沉痛的神情。但是在那一片哭聲之後,隨著那個發令的官員一聲「收止!」的號令後,原來哭聲一片的殿上瞬間聲息全無就讓唐楓有些不能接受了。這根本就不是真的在為皇帝的死感到難過,而只是為了哭而哭,只是有一種形式罷了。
看著這活象是鬧劇的一幕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唐楓竟忍不住有些為天啟感到難過了,原來當皇帝也不是什麼好事都落在他的頭上的,至少他死了之後,下面的那些人幾乎是沒有真心替他傷心的,無論是宮裡的人還是在朝的官員,都只是在演戲罷了。
就這樣鬧哄哄地過了幾日,皇帝駕崩的影響才逐漸消退,大明朝廷也就重新正常地運轉了起來。閹黨的那些官員顯然是受到了魏忠賢的警告,知道現在的皇帝已經換了人了,魏公公的勢力也不同於以往,所以都變得規矩了起來。同時有所改變的就是早朝了,在經過萬曆朝的三十來年不上朝,天啟的數年不上早朝之後,新帝在即位之後就發下了旨意,重開早朝,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們都得準時上朝奏事。
這一下可就讓那些已經隨便慣了的大人們叫苦連天了,這些在京的官員們還從來沒有在大清早地起身進宮見駕過。不過既然皇上已經下了旨,這些大人們也只有遵命的份,只希望在過了這一陣,沒了新鮮勁的皇帝會放棄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這樣一來,唐楓也跟著要早起了,因為在國喪期間,他要一直照看著宮裡的治安,人家上朝,他也得趕去宮裡看著。大明天啟六年十月二十,第一次的早朝就拉開了序幕。
京城的百姓們在這一日的清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聽到了轆轆的車轎聲,嘚嘚的馬蹄聲,那是滿朝的文武大臣們進宮早朝的動靜,這對那些四十歲以下的百姓們是很新鮮的,因為朝廷的這項大事已經有近四十年沒有出現了。而那些四五十歲的人則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還是我們當平頭百姓的好啊,雖然這些大人們吃喝不愁,但是想要在床上多睡會兒,卻是不如我們的。」想著這一點,這些人便在翻了個身之後繼續美美地睡了過去。
唐楓因為得新帝的信任,所以這次能夠侍立在朱由檢的身邊一起參與這早朝,這可就讓他有些無奈了。雖然這是皇帝對自己寵信的體現,但一想到要在那跟個木頭似地一杵幾個時辰,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唐楓就是一陣心寒。不過他也想看看這第一次的早朝會是怎麼樣,所以還是硬著頭皮早早地就來到了宮中。
寅時末,隨著一聲聲的鼓響,皇帝的車駕就出現在了太和門前,早已經等在那裡,全身都不敢動的百官就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山呼萬歲。然後在朱由檢進了乾清宮的正殿之後,眾官員才按著官階的高低,陸續整齊地進入殿中。
其實這真正的上朝和電視里的還是有所不同的,除了人更多,許多得要站在殿外之外,這地方也是有著區別的。一般上早朝的地方是在太和殿,但是一旦有了什麼重要的慶典,大的節日,則會把早朝設在乾清宮中。今天因為是朱由檢真正意義上的登基,所以自然是將這早朝的地點定在乾清宮了。
唐楓站在丹墀之下,看著眾臣踱著步走進了殿宇之中,就覺著很是好笑,其實這早朝也只是一個形式罷了,至於要搞得這麼隆重嗎?不過身為皇帝的朱由檢卻不這麼看,他穿著一身的五爪金龍袍,頭戴翼龍冠,滿面嚴肅,一看倒還真有著幾分的人君之相。只是他的眼睛裡還是帶著那麼幾分的激動,卻體現出了他尚不成熟的一面。
再一次三跪九叩,高呼萬歲之後,眾大臣才算是完成了大禮。然後就聽一個尖銳的聲音道:「新帝即位,四海昇平!……」在一大篇的歌功頌德的話之後,才說出了那句最有名的話:「吾皇有旨諸臣工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奏!」隨著恭敬的一聲之後,一個人從眾臣之中走了出來,正是當今內閣的首輔顧秉謙:「啟奏萬歲,雖則如今尚是萬曆六年,但新帝登基萬象更新,自當與民生息,還請我皇能體諒天下百姓民生之艱,恩免幾地的稅賦。」說著便報了一些地方出來。
「臣附議!」顧秉謙的話一說完,就有不少人上前贊同地說道。唐楓看了看站出來的人,都是閹黨中的要員,看來他們一上來就要將自己的實力展現出來了。不一會工夫,就有近百名在殿上的官員共同請願了,這使得上面高坐的皇帝心裡一沉。
閹黨這麼做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在告訴皇帝一個消息,別看現在你當了一國之君,但是在朝堂之上還是我們說了算。在面上因為惱怒而泛起了一絲紅暈之後,朱由檢才用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道:「此乃是與國與民皆有大利的事情,諸臣工能如此為國著想朕心甚慰,便准了吧。」
在謝恩之後,眾臣繼續又提了一些事情,雖然看起來都是為了國家百姓的好舉措,但看他們群情激涌的架勢,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樣一來,朱由檢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不過人家都在為國獻策,自己這個當皇帝的當然不可能反對了。
就這麼一下是某地要修水利,一下是某地遭了災需要朝廷的賑濟,鬧了有近一個時辰。雖然他們明面上是在徵求皇帝的意見,其實這麼多人同時附議已經將皇帝的後路給完全堵死了,可以說是給剛剛即位的朱由檢一個狠狠的下馬威。
魏忠賢在邊上看著這一切,眼睛已經喜得眯成了一條縫,這正是他們在這段國喪期間商量出來的對策。他很清楚朱由檢是對自己及下面的官員抱著很深的成見的,既然自己多番討好都是把馬屁拍在了馬腳上,他就索性來硬的了。只要讓皇帝知道自己是孤立無援的,滿朝皆是連成一體的官員,那麼即便他是皇帝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朱由檢畢竟不是他的哥哥天啟,天啟雖然不理事,但這些官員都是在他為帝後任的職,所以還有幾分的畏懼。但他則不同,一個全無根基的人即便是九五至尊也不會為人所懼的。
眼看到朱由檢的面色越發的難看了,而自己的目的也已經達到,魏忠賢便給顧秉謙打了個眼色,讓他結束這一次的行動。他們畢竟是當臣子的,可不敢真的讓皇帝在殿上發起了怒來,這樣對雙方都沒有什麼好處。
「皇上臣還有本奏!」在靜了一靜之後,顧秉謙再次出班道。
「你說!」這兩字都是從朱由檢的牙齒間迸出來的了,他怎麼也沒想到今天第一日上朝就會出現這樣的局面,自己不但沒有一點成就感,反而被這些奸黨逼迫得只有答應的份。
「啟奏吾皇,歷任帝王皆有其年號,雖則按著祖宗的成法現在還不是更改帝號之時,但臣等還是為皇上擬了幾個帝號,請皇上御覽。」
「不必了,朕早已經定下了自己的帝號,就不勞各位費心了。」終於忍不住的朱由檢突然否了他的這個說法。其實以重要性來說,為新皇擬帝號是最重要的,但閹黨的人為了壓制皇帝,表現自己的權力赫然將之壓到了最後,這是朱由檢怎麼都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一反常態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啊?」顧秉謙愣在了當場,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想緩和皇帝和眾人之間關係的提議會被皇帝給否了。但他終是久經宦海的老臣了,馬上就恢複了過來,便問道:「卻不知皇上為自己所定的帝號是什麼啊?」
其實朱由檢剛才只是一時氣憤,想要駁對方一次罷了,現在突然要他說出一個帝號來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就當這個時候,身在他下面一步的唐楓突然心裡一動,將一隻手背到了身後,沖著皇帝比畫了兩個字。
朱由檢立刻就看到了唐楓的異動,在看他比畫了三次之後才看清楚他所寫的兩個是什麼字。在心裡念了這兩字幾遍之後,他頓時就大喜,慢慢地張口道:「朕為自己定的帝號就是崇禎。不知各位愛卿以為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