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解惑陪同信王進了宮之後,唐楓時刻都在關注著宮裡的情況,但幾日過去了,卻沒有半點消息傳出,這讓他不禁有些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來,莫非天啟帝並不曾因為自己的這個計畫而提早駕崩?這樣一來對他想要除閹黨的計畫可是非常不利的。
十月十二,天氣晴好,不過因為已經入了冬的緣故,所以即便是陽光能照到的地方還是不夠溫暖。唐楓在北鎮撫司的衙門院子里練了一趟拳腳,活動開了身體之後就想處理公務,突然就聽到了一陣鐘鼓聲從禁宮的方向傳了過來。
「咦?」唐楓聞聲一呆,不禁抬頭看向了禁宮的方向。要知道自從閹黨把持朝政以來,宮裡除了一些大日子外已經久不開朝了,而且即便是上朝時那也是鐘聲之後再起鼓聲的,從來沒有鐘鼓聲齊響過。鐘鼓齊響,只有一個意思——宮中出了大事,而如今這個情況下,能算得上大事,需要做出如此大動靜的,只有一件事情了——皇帝駕崩!
唐楓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頓時就愣怔住了,心裡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有喜,有如釋重負,但不知道是為什麼,卻也有著一絲悲傷。這時整個鎮撫司的人也都紛紛聞聲走了出來,一個個的驚訝地看向了禁宮的方向,滿是不安的神情……
唐楓猜的不錯,這宮中的天啟皇帝就在鐘鼓響起之前,咽下了最後的一口氣。
和往常一樣,魏忠賢依舊是早早地就來到了仁壽宮看顧皇上,而當他來到皇帝的寢宮時,正好看到了天啟正睜著眼看著自己。「皇上……」魏忠賢一見皇帝又醒了過來,而且還似乎更有精神的時候,不禁大喜,急忙趨前跪下行禮。
但天啟並沒有理會他,只是平靜地說道:「去,將信王和幾位閣臣都叫來,朕有事情要吩咐他們。還有,把皇后也叫來。」
「是,老奴立刻去辦。」眼見得皇帝的身體看起來有恢複的跡象,魏忠賢喜得已經全然忘了其他,這也就使得他沒有考慮到天啟為何會突然醒來又有了精神的原因所在,只想到只要皇帝還在,自己依舊能做著自己的九千歲,不必去刻意討好信王這個對自己深有成見的人了。這種喜悅使他全然沒有覺得皇帝要叫那幾人同時相見很不尋常。
不過半晌,幾名朝中重臣以及信王朱由檢就已經趕來了,信王自不必說,他自從入宮之後就沒有出去過,那些大人們也為了防萬一而留在了外宮的值房裡,所以魏忠賢一派人去請,他們就很快趕來了。
「檢弟,朕知你比朕懂得更多,也更想為我大明,為百姓謀福,所以這皇位我傳給你很是放心。你不會讓朕和列祖列宗失望吧?」天啟待眾人都到了之後才對朱由檢道。
「皇兄……」看到天啟的神情,聽他這麼說話,朱由檢心裡的不安已經更重了,但卻說不出其他話來,只是連連點頭。
「你們都是我大明朝廷的棟樑之材,在朕離開後,檢弟就要靠你們輔佐了!」看到朱由檢答應了自己的託付之後,天啟放心地一笑,隨即又看向了顧秉謙等人。
「皇上……皇上何出此言……」雖然知道天啟這話是在安排後事了,但這些為臣子的卻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只是匍匐在龍床之前。而那魏忠賢更早已面色大變,他這才發現今天的皇帝無論是神氣還是說話都與以往很不一樣。
「朕一生下的聖旨不過那麼幾道,難道你們連朕這最後的一道聖旨都要違背嗎?」天啟突然臉色一沉。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如此樣子的一眾臣子頓時就磕下了頭去:「臣遵旨。」
「很好,有了你們輔助檢弟,朕走得也安心了。」天啟說著又看向了那個已經哭成了淚人的皇后:「皇后,朕有負於你,不但讓你……現在更是……還望你不要再怨恨朕了。」這些話雖然說得有頭無尾,但皇后卻還是能夠明白他的意思,指的就是客氏在宮裡耀武揚威,派人害死了自己腹中孩子的事情。
「現在她已經死於非命,朕也即將大行,你就不要記恨了吧?」天啟說著用企求的目光看向了張嫣。張嫣看著自己的丈夫,心裡既有痛快,又是痛苦,最後還是輕輕地道:「臣妾不敢對皇上有任何的記恨,皇上……」說到最後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那她呢?」天啟顯然對自己被皇后記恨並不太著緊。聽皇帝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這麼為那個人著想,張嫣心中的怒火就再次生了起來,但在看到皇帝那從來沒有過的企求的目光時,她的心再一次軟了:「臣妾不記恨她便是。」
「那朕就放心了……」在吐出了這一句話後,天啟就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皇上……」「皇兄……」「萬歲……」「陛下……」……一聲聲的稱呼喊叫著天啟,但他已經聽不到了。這個從來就沒想過做皇帝,也不會做皇帝,結果卻做了皇帝,並將大明的天下治理得滿目創痍,奸人當道的皇帝天啟朱由校,終於在他登基後的六年,駕崩了!
太醫很快就沖了進來,對皇帝進行了一次最細的診斷之後,他們終於滿是傷心地說道:「皇上——大行了!」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無論他們的心裡是什麼想法,現在都一個個的滿面悲戚伏倒在了皇帝的龍床之前大聲哭了起來,這悲傷的情緒迅速地蔓延了開來,整個皇宮都是一片哭聲,同時,鐘鼓司的太監們也開始撞擊,敲擊起了鐘鼓……
與這愁雲殘霧的場景格格不入的,是那依舊高照的太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無論你是皇帝還是平民,你的生死,在天地看來都是一樣的……
其實早在前幾日里,宮裡就已經有了萬一的打算,所以雖然皇帝駕崩的有些突然,但是該辦的事情還是有條不紊地辦了起來,很快地宮裡就變成了一片素白,無論是人身上穿的,還是建築物上都披上了白綾,而天啟的屍首也被很快就安頓好了。然後宮外的那些官員們也都紛紛趕進了宮中,大喪開始了……
當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在這一切的同時,朱由檢也登上了皇位,不過要到明年,他才能有自己的年號,除了和群臣一起哭靈之外,新繼位的皇帝便下了自己的第一道聖旨,命錦衣衛同知唐楓率下屬人馬進駐紫禁城,維持喪葬期間的治安。
所以在十月十二的下午,唐楓也穿著一身的孝服,帶了上百名的錦衣衛下屬進了宮去。看著自己才來兩三次的皇宮如今一片白色的情景,唐楓的心裡也是一陣感慨:「無論天啟是怎麼樣一個皇帝,他總算是解脫了。但是我大明的未來卻還是一片灰暗,不知道我所改變的這麼一點點的小事情能不能改變歷史,使漢人的正統王朝不為外虜所滅。」
當下面的人依命分散到外宮各處,和原來的禁軍一道維持宮裡的一切之後,唐楓就被新上任的皇帝叫到了乾清宮的暖閣之中了,來請他的正是已經春風得意,只當自己是大內總管的徐應元,現在的他與以前是大不一樣了,那神情完全是志得意滿。
「臣錦衣衛同知唐楓見過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見了朱由檢的面,唐楓就立刻跪下來行起了君臣之禮。朱由檢的臉上除了一些憂傷之外,更多的卻是茫然,說實話雖然他也曾想過若是自己為帝絕不能象自己的兄長那樣昏庸,但真的輪到自己做皇帝時,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著手。便是在先帝的靈前,他要率眾哭泣都讓他有些不能適應。
因為朱由檢從來不理政事,所以滿朝的文武他所知的也並不多,要說有什麼人是自己可以信任的,恐怕只有眼前的這個唐楓了。所以他一當上皇帝,就下旨讓唐楓進宮來。見到唐楓來到自己的跟前,朱由檢才稍稍有些心安:「唐卿平身吧。從今日起,這宮裡的安全可要全依賴你的人了。你可不要讓我,讓朕失望啊。」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盡所能,保得整個大喪期間的安定。」唐楓忙答應了一聲。
「唔,那就好。」說到這裡,朱由檢拿眼看了一眼那幾名隨侍在旁的太監,那些人很是識相地退了出去,他這才又說道:「如今朝中皆是魏閹一黨,我雖然是皇帝,可想傳個聖旨都很是為難,唐楓你可有什麼解決之道嗎?」
「啊?」唐楓一呆,隨即才想到眼前的朱由檢只是一個菜鳥皇帝,什麼權力都沒有的確是很難有什麼作為的。但是以自己的能力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得說道:「如今舉朝皆在辦喪,其他的任何事情還是先放一放吧。只要皇上不荒廢了政事,魏閹的人便是再有能力也難以一手遮天的。但想要將這已經遍布朝野的勢力完全除去,卻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的,待臣做足了準備再與他們一戰也不遲。」
「如今看來也只有這樣了。」朱由檢嘆了一口氣,他本不是這麼心急的人,但突然身登高位,但卻發現身邊無人可信的強烈落差還是讓他起了想要一勞永逸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