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回到王府才沒一會兒,就接到了讓他進宮見駕的旨意。雖然心裡對這個時候傳自己進宮的舉動很是不能理解,但皇命大於天他也不能不從。不過在離開王府之前,他將徐應元叫到了自己的跟前,小聲吩咐道:「本王或許會留在宮裡一段時日,雖然我有著親王的身份,但魏忠賢在宮裡勢力頗大卻不能不防。可惜我卻沒有什麼得力的人,這樣吧,你明日秘密去見唐楓,看看他能不能幫本王一次。」
「是,奴次記下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相幫。」徐應元看出了信王的擔憂忙答應道。
懷著忐忑的心情,朱由檢徑直進了宮,來到了天啟所在的仁壽宮之中。看到皇兄果然醒了過來,這讓他驚喜之餘也放下了心來,這麼看來的確是皇帝親自下旨讓自己來的。在一套繁文縟節之後,天啟便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朕要與信王談一會話。」
魏忠賢面色一緊,卻也不敢違背皇命,躬身帶著一眾宮女宦官就退出了寢宮。見這裡只剩下了自己兩兄弟時,天啟才虛弱地一笑道:「檢弟,你來!」說著一指自己所躺的龍床上的一點空處,示意他坐上來。
朱由檢走到了皇帝的跟前,卻沒有坐下:「皇兄有什麼要吩咐的就說吧,臣弟不敢逾越了禮數。」
「朕讓你坐就坐吧,你我乃是兄弟,別說什麼禮數了。」天啟有些不悅道。見皇帝虎下了臉來,朱由檢不得不依命坐了下來,但他的心裡卻很是不安,不知道皇帝為什麼要對自己這樣。抬起一隻手輕輕地撫了一下朱由檢的後背之後,天啟才用充滿了感情的聲音道:「朕記得六七年前,我們就經常這樣坐在一起,聽著宮裡的那些人講故事的。現在我成了皇帝,你成了王爺,你我像這樣能單獨相處的時間卻變得很少了。」
「皇兄……」見天啟說起了以前的事情,朱由檢也是一陣激動,卻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天啟嘆了一口氣:「現在想起來,其實還是那時候日子過得開心哪,無悠無慮的,什麼事情都不用想。現在雖然成了皇帝,可是卻少了許多以前的樂趣,少了那一份的親情,就連乳娘和魏忠賢也……」
雖然皇帝沒有把話說完,但朱由檢卻還是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心裡不禁一動:「莫非皇上他已經得知了這兩人所作的惡了?那可真是我大明之福啊。」
此時的天啟,早沒有了以前一直所表現出來的昏聵和無知,倒象是一個精於算計的老狐狸,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其實朕一早就知道那魏忠賢所做的事情了,但是為了一些自私的想法,所以我一直都裝成懵然不知。」
「什麼?」朱由檢忍不住吃驚地叫出了聲來,看著自己的皇兄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你很奇怪嗎?因為朕不想被人束縛啊,朕其實根本就不想當這個皇帝!但是既然父皇將這個位置傳給了朕,朕就必須把這個皇帝做下去。我喜歡的還是做做木工的活計,再來就是和乳娘一起罷了,但是做了這個皇帝就必須處理朝政,所以我便想到了讓一個我可以信任的人來幫著我。這個人便是魏忠賢了!雖然他有著自己的私慾,他因此獨攬了朝中的大權,將那些不肯服他的官員都給除去了,但卻也不能改變朕對他的信任。」
「皇兄,您不覺得這麼做對我大明,對天下的百姓很是不公嗎?」朱由檢終於忍不住質問道,他從沒有想到過這一切都是在皇帝的默許下發生的,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這個兄長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在後宮做自己的木匠呢。
「是啊,這一切對其他人都很是不公,當朕知道這一點時已經太晚了。而且百姓都是朕的子民,為了朕能好好地過上幾年舒心日子而遭些罪也是應該的。」天啟全不當回事地道。
朱由檢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兄長,大明帝國的九五之尊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全不講理的話來。看到自己的弟弟愣愣地看向自己,天啟又是一笑:「不過以後他們再也不會受這些苦了,因為朕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會一心為民做事的。」
這一句話的衝擊更大,這是明顯在告訴朱由檢皇帝之位會傳給他,這讓他更說不出話來。天啟微微翹了下嘴唇,像是在笑:「這些年來,普天下的人都恨死了魏忠賢吧?無論是官是民,除了朝中的那幾個靠著他登上高位的人之外,個個都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清楚的知道。這樣一來,百姓們就只會怨懟他,而不會怪我這個皇帝了,這也是朕這麼些年來都沒有動他的原因所在。」
「皇兄的意思是……他魏忠賢只是一隻替罪的羔羊?」朱由檢吃力地問道。
「不錯,若是由朕來治理這個國家,出現的情況也不會比眼下的局面要好上多少,但那樣一來天下的百姓勢必會恨我們朱家,甚至會造反。但現在的情況卻不同了,雖然天下人人都恨著朝廷,但是他們懷恨的目標卻是魏忠賢。如果一旦將之明正典刑,天下百姓的恨意就會隨之消散,這乃是保住我大明江山的一個辦法。」
朱由檢還是發著怔地看著眼前的兄長,沒想到原來看著沒有絲毫城府的他竟會有這麼一個延續大明王朝的辦法,雖然看起來不是很成功。天啟又繼續道:「你現在可能很不理解我的想法,但當你坐上我的位置,看到這天下間的種種矛盾時,你就會理解了。
「如今我已經走到了最後,大明王朝今後的一切就要全部交給你了。檢弟,我做下了孽,是比桀紂更暴戾的君王,希望你能成一代堯舜。」
朱由檢想要推辭,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只得深深地點頭:「皇兄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大明一定會在我的手中得到中興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乳娘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天啟見朱由檢答應了下來,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感到自己徹底得到了解脫,在微笑中,他再一次昏厥了過去……
天一亮,北鎮撫司的府門跟前就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徐應元。他持著信王府的名帖說要見唐楓,這讓守門的一眾錦衣衛不敢怠慢,立刻就將之請了進去。才剛剛起床的唐楓一聽是信王府的人來了,也是一陣吃驚,忙趕了出來,一見是徐應元就更驚了,不待他說話就急急問道:「怎麼了,可是信王遇到了什麼難處嗎?」
徐應元便將朱由檢臨進宮前的話說了一遍,然後才道:「王爺認為只有唐大人您才能幫著他,所以才命奴才來見大人您的。還請大人想想法子吧。」
「宮裡居然連夜就讓王爺進宮?……」唐楓有些不解地重複了幾次之後,臉上突然露出了喜色:「應該是皇上知道王爺是最好的皇位繼任者,所以才命他進宮的。」
「啊?」見唐楓居然不憂反喜,徐應元很是不能接受。唐楓也懶得和他解釋,只是道:「我明白王爺在擔心什麼,魏閹在宮裡的確已經有了極大的勢力,卻也不能不防。這樣吧,我讓解惑隨你們一道進宮貼身保護王爺,這樣他應該就能安心了。」
「就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這隻怕不行吧?」當看到解惑之後,徐應元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唐楓道:「你莫要小看了他,只他一人就能抵得數百人了。而且王爺畢竟地位尊崇,說不定過上幾日會更進一步,他魏忠賢便是再有手段也不敢明著做什麼事情,所以解惑是最適合的人選。至於他是男人,這個時候誰還會計較這些,你只要將他帶去給王爺,王爺自然會滿意的。」
唐楓那不容質疑的口氣使得徐應元一驚,也不敢再反對了,點頭道:「既然王爺信任大人你,大人你又信任他的話,我這個做奴才的只有選擇相信了。」
解惑雖然心裡不願,但看唐楓心意已決,也就沒有真箇反對。見事情定了下來,唐楓便又囑咐解惑道:「看情況皇上怕是快不行了,信王很有可能是皇位的繼承人,所以直到他登上皇位之前,你都要仔細保護了他的安全,不能有半點的疏忽!還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每次下面的人給信王送食物的時候,你都要加倍小心,最好是不要用經魏閹準備的食物。」
「我記下了。」解惑看出唐楓很是緊張這事情,所以也鄭重地說道。但隨即又擔心地道:「那公子你呢?沒了我在旁保護,你不是……」
「放心吧,我身邊還有呂岸他們在,又是在錦衣衛的保護之下,不會有事情的。而且一旦信王成功登基的話,我們就更安全了。所以可以說信王的安危也是我的安危。」為了讓解惑更加上心地保護朱由檢,唐楓又加上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