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自幼身體就很是孱弱,而因為他祖父和父親的緣故,這個如今大明的皇帝不但沒有得到很好的教育,同樣也沒有很好地調理身體,這就使得他在成年之後依舊不是很健康。雖然在當了皇帝之後天啟得到了最好的調養,但先天已經造就的不足絕不是後天的藥物能夠填補的,而且他雖然常年不理政事,但那日以繼夜的木工比之處理朝政也不遑多讓。正因為這個緣故,只有二十齣頭的天子才會在登位之後七年就龍馭賓天,而這只是歷史上的情況。
現在,隨著唐楓上章彈劾魏忠賢,將他的罪行公諸於皇帝面前,使得天啟大受打擊,又驚又怒之下身子便已經出現了大狀況。但這還不是真正致命的,客氏的被殺才是導致天啟徹底崩潰的原因所在。正如唐楓所料的那樣,這個客氏在天啟心目中的地位無可替代,一旦聽說她被人所殺,在震怒之下給魏忠賢下了那道一定要將兇手捉拿的聖命之後就暈厥了過去。這一暈,比之前幾次的情況更為惡劣,若非那些太醫們早就已經時刻待命的話,皇帝只怕當時就要不治了。
好在宮中有著各種的珍稀藥物,在太醫們的共同努力之下,才暫時保住了天啟的一條性命,但想要他徹底康復是不能了。那些太醫因為怕自己會被問罪,所以並沒有將皇帝的真實情況說出來,直到魏忠賢感覺到情況不對,威嚇之下,他們才說了實話。不過有著這些杏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的救治,有著皇宮中取之不盡的藥材的幫助,想要延續皇帝的幾日性命卻還是能做到的。
正因為如此,魏忠賢才會因為關注唐楓一事而趁夜回到府上,不想得到的卻是這麼一個壞消息。而當他說出皇帝的情況之後,楊長洲卻是大驚:「九千歲,此事對我們可是大大不妙啊,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已經不是那唐楓了。」
「這是為何?」魏忠賢因為擔心皇帝,又在煩惱著唐楓的情況反而沒有考慮太多自家的事,聞言便直問道。楊長洲沉著臉道:「當今萬歲並無一個皇子,也就是沒有後嗣。那繼任皇位的必然是皇上的兄弟子侄了,他們與您向無瓜葛,一旦其中一人坐上皇位的話,只怕九千歲您的大權就會不保了啊。」
「啊……」魏忠賢聽到這話才如夢方醒,臉色也是驟變:「這可如何是好?若我所料不錯的話,以皇上的為人來看,這皇位十有八九是要傳與他的親弟信王的,而那信王與咱家可不是一條心哪……」
「所以九千歲,我以為當下最要緊的是讓皇上立下一份對我們有利的遺詔,立一個對我們沒有成見的人為帝才行啊。」楊長洲道:「若不然的話,汪直、劉瑾乃至於張居正等人的下場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了。」
一想起那幾名太監前輩們的悲慘下場,魏忠賢頓時就打了一個寒戰:「對,此事干係重大,一定不能馬虎。我這就回宮,看看能不能說動了皇上。」
說走就走,魏忠賢立刻起身,在楊長洲的服侍下穿上了宮裡的服飾,然後便急急往外走去。剛走出後院的門廊時,他就看到了一個府中的幫傭正跪在外管事的身前不斷地磕頭道:「安管家,您就行行好,讓我多做幾個月吧,我雖然有了身孕,但是尋常的活計還是做得來的。安管事求求您了!」
那安管事面露為難之色:「這是九千歲早就定下的規矩,府中的幫傭但有了身孕一律辭退,你如今已有了兩月的身孕,雖然看不出來,但終是違背了九千歲的意思……」
對這些下人們的事情,魏忠賢向來是不上心的,何況現在他心急火燎地要回宮去,所以也並沒有說什麼,便在下人和護衛們的護送下上了車轎,直往紫禁城而去。在坐進了車內,知道干著急已經沒用之後,魏忠賢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切都還來得及,皇上如今還在,一切都還能照著我的意思來辦。」這時,鬼使神差的,魏忠賢居然想到了自己府上的那個懷了孕的幫傭,他突然覺著這似乎是上天給自己的一個提示。在微一愣後,他便拉響了車中的鈴鐺,那正趕著馬的車夫聞聲便停了下來:「九千歲可有什麼吩咐?」
「六子,你回去府上找魏安,著他將剛才那個懷了孕的奴婢給咱留住,咱家可能會用到她。」魏忠賢對已經上來聽命的一個下人道。那六子雖然不知道九千歲的用意,但還是答應了一聲,然後便轉頭回去了。
時已近更,出入紫禁城的門早就已經關上了,但是這只是對尋常的官員來說的,如今的魏忠賢堪比皇帝,這些禁令自然對他無效了,所以在黑夜裡他還是順利進了宮,來到了如今皇帝所在的仁壽宮中。這裡是客氏生前所住的地方,皇帝在知道他被殺之後就命人將自己抬到了這裡,然後就沒有出去過。
一進到寢宮之內,魏忠賢就聞到了一股子藥味,同時也感覺到了其中的凝重氣氛。他稍一定神之後,才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皇帝依舊是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臉色比之前似乎還要差了幾分,而在他的床前,皇后張嫣正滿是悲愴和擔心地陪伴著。
魏忠賢見狀又退了出去,一出門就看到了為皇帝診治的其中一名太醫金巋,於是便叫過了他問道:「金太醫,萬歲的身子可有好轉嗎?」
金巋滿臉的無奈,一搖頭道:「魏公公,只怕皇上是撐不了幾日了。除了你,我們也不敢對其他人說這實話了,只有靠著上好的人蔘吊著性命……」
魏忠賢臉上又陰沉了一些,然後才問道:「咱家問你,可有辦法能讓皇上清醒一會嗎?」
「這個……」金巋愣了一下,身為太醫的他們是有辦法能讓即將死去的人醒過來的,那只是為了讓皇帝能清醒地立下遺詔而已,但這麼一來,皇帝的病情會更加嚴重,甚至醒來之後就會永遠地倒下了。這樣一來,那個使皇帝醒來的太醫的罪過可就大了,很可能就是被定罪問斬的一個結局,所以他也不敢隨便答應。
但金巋的這點猶豫已經給了魏忠賢答案:「你能做到的!咱家讓你等下在皇后離開之時對皇上用這個法子,咱家可不能看著皇上就這樣在昏迷中駕崩。」
「可是魏公公,這樣一來臣可就……」
「你怕什麼,有咱家在沒人能動了你。若是你不肯做的話,咱家倒是有的是辦法來處置你,聽說你的小兒子剛剛成了親,你也不想抱不上這個孫子吧?」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金巋只有聽命的份了。見他點頭應了下來,魏忠賢才算是露出了一絲的笑意。而後,他便再次走進了寢宮之中,來到了皇帝的跟前裝模作樣地傷心了起來。看到魏忠賢進來了,張嫣的心裡就是一陣厭煩,但在皇帝跟前她也不想失儀,只是輕哼了一聲。這一聲哼,卻給了魏忠賢說話的機會了:「老奴見過皇后娘娘!」
張嫣原來是不想理他的,現在見他如此鄭重其事地向自己見禮倒不好不說什麼了,便微一點頭:「魏忠賢你之前去了哪裡?皇上有病在身怎麼不見你伺候在旁啊?」
「老奴是去替萬歲找葯去了,所以直到現在才來,還請娘娘恕罪。」魏忠賢說著又假意看了看張嫣,然後吃驚地道:「娘娘您的神情也不是很好啊,是不是也得了風寒啊?」
「本宮沒事……」張嫣冷笑一聲道。
「娘娘若是得了風寒可是大事啊。」不理會張嫣的話,魏忠賢自顧說道:「如今萬歲已經得了病,若是連娘娘也病倒的話,咱們宮裡的天可就要塌了。娘娘,萬歲這裡有老奴看著,您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張嫣不是笨人,一聽魏忠賢的話,就知道他是有意要支開自己的,所以她當然不會讓這個人得逞的,便道:「本宮沒事,皇上在這裡,本宮哪裡也不去!」
魏忠賢眼見自己的想法被張嫣看穿了,心裡是一陣惱火,但卻又發作不得,只好在旁看著,想和皇后耗著,看誰先熬不住。皇后畢竟悲傷自己丈夫的情況,再加上又是女人身體比不得魏忠賢,在熬了一夜之後,終於有些受不了了,便站起了身來往外而去。
一見皇后離開,也已經困頓不堪的魏忠賢頓時就來了精神,他一下就衝到了寢宮之外,正好看到太醫金巋站在那裡。在他一聲招呼之下,金太醫就進了寢宮。
「快,想辦法讓皇上醒過來。」魏忠賢瞪著一雙醒了一夜的紅眼道。金巋不敢不從,立刻就取出了一隻盒子,從中抽出了幾根金針,就扎向了皇帝頭部的幾處要穴。
幾針下去,原來雙目緊閉,沒有一點表情的皇帝突然皺起了眉來,再過了一會,他居然就真的緩緩地睜開了眼,茫然地看向了前方……